馮書記的辦公室和蘭鎮長的辦公室都在二樓陽面,只不過一個在東頭,一個在西頭。據說以前書記和鎮長的辦公室是挨著的,蘭鎮長來了之後就換了,而且換的很遠。把自己的辦公室讓給了紀委書記,自己則搬進了紀委書記的辦公室。當然要這樣做還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蘭鎮長在班子會上說,紀委書記每天接待的人員比較多,也比較雜,搬到她原來的辦公室方便群眾尋找。這也是民心所向。
馮書記翻了一下眼楮,皺了一下眉頭,似有不快,但沒有表態。
紀委書記是個姓黃的中年人,有四十歲上下,是個老鄉鎮了,為人有些木訥,為人還算正值,听說被前任鎮長整過,整的很狼狽,從此對誰都是低眉順眼的,听了蘭鎮長的話,也不敢說話,用眼楮看看馮書記,又看看蘭鎮長。兩個人都不說話。蘭鎮長不說話是等馮書記表態,馮書記不說話是等黃書記表態。黃書記被夾在當間左右為難,同意了得罪馮書記,不同意得罪蘭鎮長。
鄉鎮工作本來沒什麼復雜的,可是一旦有了矛盾,特別是書記和鎮長有了矛盾,許多問題就變的復雜了。復雜的到了最後就變成了棘手,誰都不敢踫,踫一下就可能惹禍上身。換個辦公室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是一般人員,就算不是一般人員,是一般班子成員,只要你情我願,給政工書記書一下,馬上就能搬家。但鎮長換房就不得不在班子會上提出來。
蘭鎮長年輕,心直口快,不願意讓黃書記為難,說︰「這是我的意思,跟黃書記沒關系。大家有什麼看法表表態吧。」
馮書記也說︰「大家表表態吧。這是鎮長要求換房,不是一般人員。」言外之意就是說鎮長不守規矩,要分家另過,不把自己這個書記放在眼里,要把自己這個書記踢開,自己單干。說的再嚴重點就是不講和諧,不講原則,在機關里鬧分裂,鬧不團結。但書記就是書記,說話很有分寸,知道如何點到為止,不會讓鎮長下不來台,讓鎮長知難而退。這才是上策。
蘭鎮長不管這些,蘭鎮長想好的事情一定要辦到底,不會因為遇到點阻撓就畏畏縮縮,止步不前。蘭鎮長針鋒相對道︰「鎮長也是人,也是和大家一樣的機關成員,大家不要有什麼顧慮,有什麼看法就大膽說出來。」言外之意是說,不要拿大帽子扣我,我不怕你,我有權利換房,拿到班子會上說是給你這個書記面子,你不要得寸進尺。難道我私下里和黃書記說要換房,黃書記還敢不和我換?你也太把自己當根蔥了。
蘭鎮長知道自己的權利有多大,也很自信。鄉鎮黨委第一副書記,鎮長,從黨委這邊論是你書記的副職,從政府這邊論你書記也管不了。黨政分家,你馮書記不會不清楚這一點,我比你只矮一個腦袋尖兒,矮不了一頭。
馮書記終于憋不住了,問黃書記︰「你什麼意見?」
黃書記的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上,心里肯定不止罵書記一個人,哼唧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準信。
馮書記火了,大聲吼道︰「你到底什麼意見?難道你連自己的主兒都做不了?要你有什麼用?」書記罵人從來沒有一句一句來過,要罵就是一大串,而且聲音很大,很凶,罵的人心驚膽戰,罵的會場鴉雀無聲。這是馮書記的獨門絕技,誰也學不來。
蘭鎮長的臉也紅了,蘭鎮長不是害怕、害羞、尷尬的臉紅,蘭鎮長是氣的滿臉通紅。馮書記這不是在罵黃書,是在罵自己,罵了自己,自己還不能還嘴,因為人家本身沒針對你。這叫殺雞儆猴,這叫指桑罵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