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听不下去了,氣得走到房間里去,她有些後悔沒有先來做一下女乃女乃的工作,弄到現在這麼被動。雖然,她硬要住進來,女乃女乃也不會把她趕出門去,但是,她不願意這樣做。看別人的冷臉還可以忍受,看自己女乃女乃的冷臉,白玫想想也覺得受不了。
小時候,女乃女乃是多麼喜歡她,每次回來都舍不得讓她走,還一個勁喂她吃東西,總是怕餓著了她的寶貝孫女。記得五歲那年,爸爸帶他來鄉下,女乃女乃包了許多粽子,一個勁喊︰玫玫吃呀,多吃點,多吃點。回城那天早上,女乃女乃還拼命勸白玫多吃點,白玫實在吃不下了,女乃女乃還剝開粽子,對她說︰玫玫吃肉肉、玫玫吃豆沙,米米女乃女乃吃。結果,那天爸爸剛帶白玫走出白家村,回頭還能看到站在村口的女乃女乃呢,白玫就開始肚子痛,走不動了,結果,爸爸只能背起她走路。雖然白玫不算胖,但爸爸的力氣也不大,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累得爸爸差點喊救命。
記得一個夏天,白玫半夜醒來,總是發覺女乃女乃在給她扇扇子。迷迷糊糊的白玫說,女乃女乃你為什麼不睡覺。女乃女乃總是回答她,女乃女乃年紀大了,睡不著。
可是,現在,女乃女乃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拼命要和孫女唱反調。白玫忿忿地想,我要是身體好,媽媽還不會同意我回來呢,真是的!我要是能留在城里掃大街,我也決不會回來!是不是人老了會變得不可理喻呢?
白玫茫然環顧這間小小的簡陋的房間,兩張單人小木床,一張白板小方桌,兩把破竹椅。泥地,還不平。板窗,還是小小的。
外間屋,女乃女乃的聲音又高了起來,白玫用手捂住耳朵,兩行冰涼的淚水流下她的面頰。
過了好久,爸爸才喊白玫出來吃早飯。看女乃女乃的神情,象是不反對了,但還是悶悶的不說話,只管埋頭喝粥,喝得很響。
早飯後,白玫和爸爸就要回城了。走出小屋,就看到好幾個人快到門口了,送出門來的女乃女乃忙讓白玫喊人,原來他們听隊長說白老太的孫女回來了。鄉下就這樣,一家來人,幾個村莊的人都會來看熱鬧,何況是城里來的,還是白家的長孫女。
「喔唷,玫玫長這麼大了!」一個女乃女乃讓白玫喊嬸嬸的矮矮胖胖的女人說,「听說是要來插隊是吧,怎麼又回去了呢?」
白玫爸說︰「我們回去遷戶口,過幾天白玫就正式來插隊了。以後,還要麻煩各位嬸嬸、伯娘,我這個女兒還小,不太懂事。」
「這麼說,是真的呀,來當農民!你們怎麼舍得的呀?」嬸嬸說。
「白玫身體不太好,走遠了我們舍不得,家鄉近,而且,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我們才讓她來這里。」爸爸陪著笑臉解釋。
「那是當然,我們會寶貝玫玫的,都是自己人。回來是對的,老古話說,親不親,老鄉親,打斷骨頭連著筋。老阿哥,你就放一百二十四個心。」胖嬸的話說得白家三代人的心里暖融融的。
大家又閑聊了幾句,父女倆才告別老人,告別鄉親,踏上了回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