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白玫就要正式下地了,第一天當農民的白玫躍躍欲試。
女乃女乃叮囑白玫︰「你力氣小,不要拼命。人家講你,是為你好,要謝謝人家。嘴巴一定要甜,老話說‘叫人不蝕本,舌頭打個滾。’」
白玫說︰「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剛要出門,天空灑下一陣小雨。白玫想,幸虧有雨衣,媽媽準備得真充分。女乃女乃見白玫在穿雨衣,說︰「不行,你不是說下午拔棉花桿嗎,棉花桿枝枝叉叉的,這雨衣一會兒就剮破了。」
白玫說︰「那怎麼辦?打了傘還怎麼拔?」
女乃女乃拿出一塊土布頭巾說︰「喏,戴塊首巾,頭發淋濕了長虱子。」
「這麼難看!我不要。」
「小姑娘不懂事,誰看你呀。做工分,又不是相親。快戴上,小心發毛病。」
白玫屈服了,她怕難看,但是更怕哮喘發作。
女乃女乃又拿出一件自己的土布衣服說︰「穿起來,不然,你的衣服一下子就劃毛了,兩趟一穿,就拉倒了。」
白玫叫起來︰「我不要!這樣更象老太婆了。」
女乃女乃說︰「象老太婆有什麼關系。」
「我不要。」
「唉,不听話要吃苦頭的呀。老話說得好︰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
白玫說︰「女乃女乃,我走了,一點小雨,不怕,衣服本來就是舊的,不要緊。」說完人已在門外了。
走了十幾步,听得女乃女乃追在後面喊︰「玫玫,玫玫。」白玫一回頭,女乃女乃手里拿著一樣東西,原來是一只專門用來拔棉花桿的木柄鐵鉤子。
「你用兩只手拔?你有幾兩力氣?我保你手皮拔破了也拔不動。」
「謝謝女乃女乃!」白玫接過鉤子。
田埂上,一排社員遠遠地望著白玫笑。白玫不知道他們笑什麼。也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象做早操一樣排成一排,又不是要比賽,等著發令槍。
「小姑姑,你走親戚呀?」高大健壯、濃眉大眼的隊長娘子對著白玫大聲說。
白玫低頭看看自己,一身半舊衣服,黑鞋白襪子,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為什麼說是走親戚呢?再打量她們之後,明白了,她們沒有一個穿襪子的,更不用說白襪子了。白玫三下兩下月兌了襪子,塞進褲子口袋里。
一個年輕女人對著白玫︰「啊,啊,啊。」地叫著,邊用手指著白玫的辯子,白玫想了一下,明白了,兩根長辮子,彎腰就垂地,沒法拔棉花桿,她趕緊解下一只辯子的繩子,把兩只辯子綁在一起,甩到背上。那女人又「啊、啊、啊」地指著白玫的褲子。白玫低頭看看,明白了,她的褲子上有兩條挺挺的褲縫,這和他們皺巴巴的褲子的確相差太遠了。
白玫猜想她就是同村的西邊那戶人家的啞巴娘子,听女乃女乃講過,啞巴人挺好的。于是,白玫做了一個用手折迭褲子,然後兩手合掌,頭右偏,將兩掌放在臉頰下的動作。
啞巴笑了,看來她懂了,這褲縫是放在枕頭下面壓出來的。一個女人說︰「你們明天看,啞巴的褲子也會有兩條縫。她最臭美了。」啞巴笑著搖頭。原來,啞巴很聰明,能看懂人家說的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