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猜想肯定是性格耿直的舅舅得罪了人,遭人暗算了。
果然,媽媽說︰「你舅舅的一個好朋友揭發,說你舅舅說了反動的話,那人還把時間、地點都講得清清楚楚的。」
白玫憤憤然,說︰「怎麼可能!舅舅一向對黨赤膽忠心,在大學里就入了黨,一畢業就主動支援大西北,多革命的人哪!那人也太惡毒了,還朋友呢!」
媽媽嗓音低沉︰「唉,當年,你外公外婆多中意你舅舅的女朋友,早已把她當成了黃家的媳婦,是你舅舅非要去大西北,把那麼好的女朋友也丟了。」
白玫說︰「我記得,那年,我正在弄堂里玩,小朋友跑來對我說,白玫,快回家,你舅舅來了,還帶了一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女朋友,我說,那是我舅媽!記得我說話時驕傲得不得了。舅舅去大西北,那個女朋友不願意去,也不能怪她,我听舅舅說她是獨生女,放不下父母。舅舅真是革命啊,為了理想,放下了那麼好的女朋友。這麼革命的人,怎麼可能是反革命,我不相信!」
媽媽長嘆道︰「唉,你舅舅要是不去大西北,是不是能逃過一劫呢?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白玫已經多年不見舅舅了,這個舅舅,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多才多藝,風趣幽默。是外公外婆寄以厚望、引以為傲的獨子,也是小輩的偶像。如今橫遭不幸,白玫頓時難受得心髒漏跳了一拍,大口喘氣。
媽媽趕緊拍拍她的背,說︰「白玫,白玫,你這樣,我就後悔說給你听了。快喝口水。」
白玫說︰「不要緊,一會兒就好了。我們怎樣幫幫舅舅呢?」
媽媽看了白玫一眼,把視線移向旁邊,困難地說︰「你舅媽生了一場重病,你兩個表弟也是從小多病,媽媽現在每個月寄錢給他們,讓他們維持生活。」
「對,我們只能這樣,別的還真沒法幫。」
媽媽說︰「這事,我們還得瞞著你外公、外婆。」
白玫說︰「哪能瞞得住?」
媽媽說︰「瞞一天是一天吧,瞞不住了再說。不過,以後我們還得幫舅舅寄錢給你外公外婆。」
白玫說︰「怎麼寄法?是不是我們把錢寄給舅媽,再讓舅媽寄給外公外婆?」
「是的,只能這樣。」
「媽,外公外婆見不到舅舅的信,不是要懷疑嗎?」白玫想,錢可以代寄,可是,信怎麼代寫?
「是啊,要是你外公和外婆一樣不識字就好了。事到如今,只好盡量想辦法搪塞了。」
白玫想到一個問題,她說︰「大姨呢?她知道舅舅的事了嗎?」
「別提了,你大姨她自顧不周了,你姨夫成了造反派,要和你大姨離婚。」
白玫叫起來︰「真看不出大姨夫是那樣的人!」
「就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
母女倆感嘆著,一時想不出話來安慰對方,老黃貓不識相地來到白玫腳邊,仰頭「喵嗚」一聲,被白玫踢了一腳。
媽媽說︰「不要遷怒于人,更別說是無知的貓。」
白玫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