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白玫這樣說，凌志知道白玫已經想通了，他贊許地說︰「其實，我在來的路上還一直擔心，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白讓我擔心了半天。白玫，你比我想象的，比看上去的都要堅強。」
白玫說︰「不是，是你比我堅強。我不敢告訴你這件事，怕你受不了，想瞞一時是一時，這是真的。不過，我自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所以怕再看到你的難受勁兒，這也是真的。我自己也想不清楚，哪一種才是最最真的。凌志，你能在自己的悲傷之上準備再承受我的悲傷，我就沒有這樣的勇氣，所以，你比我堅強。」
听完白玫近乎嗦的一席話，凌志感動地說「白玫，你真好。自己這麼難過，還考慮到我。對不起，是我以前消沉的樣子給你留下的印象，給你增添思想負擔，不好意思，還做人哥哥呢。」
「什麼呀，說什麼呢！是我沒用。」白玫急急地分辯，她從凌志的話中听出他明白了自己話中流露出來的情意。她為凌志懂了她的話而高興，同時也為凌志懂了她的心而不好意思。
凌志見白玫含羞帶笑卻又眉頭微皺的樣子楚楚可憐，不由得又心中難過起來，心想，要是我們倆此刻站在大學校園里，該有多好啊！他彎腰幫白玫提起水桶，說︰「我們老站著干什麼？走，我幫你提水，你不是還要出工的嗎？早飯吃了沒有？」
「吃了，今天上午開會，每次開會都是拖拖拉拉的，晚一點不要緊。你呢？張師傅一個人不好打鐵了，你跟他打過招呼沒有？」白玫想，不管凌志有多堅強，剛知道這件事情的他一定是難過得不得了的，一想起凌志蒙頭蒙腳筆挺的睡在那里的樣子，白玫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她怕凌志心里難受又會那樣睡著不動，所以，就留他，想陪他多說說話。
「我昨天下午一听說大學考不成了，就跟師傅說了，我說，師傅，我明天得散散心去，否則，我怕一鐵錘砸壞了你的手。師傅說，去吧，去安慰安慰白玫，小姑娘肯定很傷心。你看，我師傅多聰明，一下就猜到我要來找你，他不讀書真是埋沒了人才。」凌志說。
白玫說︰「是的呀。我也想過，當年，我爸爸考上大學走出了農村，這一片那麼多人，又不是只有我爸爸一個人會讀書，肯定還有許許多多人沒有讀書的機會。其實，任何時候都有不如意的人，任何人都有不如意的時候，對吧？」
隨著白玫一句一句慢悠悠的話語，凌志的眼楮越睜越大，末了，他說︰「白玫，今天開始，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我真不太明白你，有時候特別幼稚，有時候又特別成熟。真的，你是一個特別的女孩子。」
白玫笑了，她說︰「你也是一個特別的男孩子。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特別的，對吧？」
凌志熱烈地望著白玫，深深地凝視，淺淺地微笑。白玫回望凌志，深情、含羞。
有個外國人這樣說︰「.站在痛苦之外規勸受苦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這話有道理。不過，還是我們中國人說得好︰「站著說話不腰疼。」所以，那樣的規勸是沒有多少作用的，有時說不定還讓人反感。而白玫和凌志他們同是站在痛苦中的人，他們都把考大學當成了唯一的出路，現在，夢醒了，此路不通，兩人不但自己心里痛，而且還都痛著對方的痛，可謂同命相憐。因而，一個眼神，一句話，就安慰了對方。
梅花因苦寒而芬芳，情感經磨難而滋長。半晌，兩人對立井台，誰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