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背後,一定有個不奇怪的理由,凌志懂。問題是這個理由是什麼?
白玫家境不錯,凌志隱約知道。為了區區幾大毛一天的工分挑燈夜戰?不至于;前些時候,她已經知道上不了大學了,所以,拼命出工是為了在檔案上博個好的評語,這個理由不成立。那麼是什麼理由讓白玫如此拼命呢?看來,白玫和自己一樣,是想用身體的疲勞來忘掉心靈的折磨吧。對了,一定是這樣。可憐的女孩!憐惜之情在凌志的心頭涌起,在他的眼楮里流露。
白玫受不了了,她大聲說︰「別信女乃女乃,我只是偶而搓搓繩子,那是和水蓮她們打賭誰搓繩子又好又快,賭著玩的,哪是為了工分啊。」
看白玫一張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臉,凌志雖然不信她說的,但為了不讓白玫最討厭的眼淚流出來,便也幫著她對女乃女乃說︰「女乃女乃,我相信,白玫一向好勝,她為了贏她們,是一定會拼命的。白玫,加油!爭取贏她們。」
女乃女乃搖搖頭,不吱聲了。
白玫要去水橋洗碗,凌志趕忙幫她拿著絲瓜筋,兩人相跟著去水橋。
凌志搶著洗碗,不吱聲,他在等白玫講話。可是,直到把幾只碗全洗好,筷子也洗干淨了,白玫還是不說話。凌志只得開口說︰「白玫,想不想听一個故事?」
白玫說︰「你想講就講吧,免得梗在喉嚨里難受。」
凌志說︰「有一個人,鈔票很多,日日猛吃,夜夜狂飲。這天,他死了。他在閻羅殿大聲喊冤,說,‘我從來沒有干過什麼壞事,為什麼這麼早就讓我死了?’閻王說︰‘一個人在世間吃多少東西是命定的,只因為你在這些年里把你本來應該吃八十年的東西全部吃完了,所以,你就只能來這里了。’」
白玫說︰「這叫什麼故事?咦,你不是信上帝的嗎?怎麼講起閻羅王來了?」
凌志說︰「人說病急亂投醫,我是情急胡咧咧。你不喜歡听,我再講一個。還有一個人,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可是,他也年紀輕輕就見閻王了,他大聲喊冤,說‘我吃素念佛,當牛作馬,敬老愛幼,與世無爭,為什麼不讓我活得長長久久的?’閻王說‘每個人一世要干多少活是命定的,你既然把一百年的活兒在這些年都干完了,本王是公平的,不會讓你在世間受苦,多干額外的活兒的。’這人後悔得要死,可是,他已經死了,不能再死一次。」
白玫終于笑了,說︰「走吧,女乃女乃該害怕我們都被落水鬼拖去了。你這個故事有點意思。這閻王的話听起來挺公平似的。可是啊,我女乃女乃說過,好死不如賴活,看來,閻王還是不懂人的心。」
凌志說︰「白玫,白玫,你還笑!你是真的沒有听懂,還是假的听不懂呢?」
白玫說︰「我笨,听不懂。」
听白玫的聲音里有淚光,凌志停住了腳步,說︰「閻王不懂人的心不要緊,只要你懂我的心就行了。听我一句話,不要那麼拼命累自己,好嗎?」
白玫也停住了腳步,聲音哽哽地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