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在父母擔心的目光注視下，白玫跨出了家門，朝凌家而去。她不是不明白父母的心，她也知道他們的心里很糾結，既認為女兒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女兒，也怕她因此而耽誤了自己。但是，她就是個女乃女乃口中的「 姑娘」，想到了的事，一定會急著去做。昨晚臨睡前媽媽一再要她在家里盡量多住些日子，不要急著去看珍珠。她明白媽媽的意思，拖長和珍珠分開的日子，為的是讓珍珠和女乃女乃姑姑培養感情，省得一見了白玫就要跟著走。但是，女乃女乃說過，「生就的性（性格），釘就的秤」，想改也難。既然急急忙忙從鄉下趕來想看珍珠，就不會改變主意。
白玫家在城市的東北角，凌家在城市的西南角，正好一個對角，白玫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趕到了凌波的家。
白玫敲敲門，里面一聲「誰呀？」是凌媽媽的聲音。
「凌媽媽！是我，白玫。」
「噢，白玫啊！」門打開了，幾乎同時，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響起︰「阿娘，阿娘。」這甜美的童音，在白玫听來，如同是一股氫氣注入了癟癟的氣球一樣，一股暖流迅速流遍全身，直感到一種飽滿的輕松。白玫張開雙手，珍珠撲過來，白玫摟住。珍珠的整張胖乎乎的小臉緊緊地貼住白玫的臉，幼兒特有的芳香讓白玫陶醉。她在心里說︰只要珍珠願意，凌媽媽也願意，我要和珍珠在一起，一直不分離，不管怎樣困難，怎樣辛苦。
凌媽媽說︰「珍珠，到女乃女乃身邊來，讓阿娘坐呀。」
「不。」小孩子緊緊地貼著白玫，好象怕一松開，她的親愛的阿娘就會又不見了似的。
這是白玫第一次到凌家來，不知怎麼的，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是因為凌志的氣息尚留在這房子里嗎？還是凌志曾描述過他的家呢？不，白玫不記得凌志曾講過這屋里的情景，可能是怕勾起喪父的悲痛，凌志很少提起他的家、他的家人。
珍珠象個小主人一樣，拉著白玫的手，一會兒到這間房間，一會兒到那間房間。一間朝北的房間一定是凌志曾經的小窩︰牆上，貼滿了凌志的獎狀，一張是三好學生的，一張是優秀少先隊員的，還有地區講故事比賽優秀獎，速算比賽第一名……，小小的寫字台的側上方，掛著一支竹笛。寫字台玻璃板下，一張紙上寫著︰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那瀟灑的字跡，一望而知是凌志的。白玫看著這些字，心髒絞痛，看著看著，眼眶一熱，淚珠滑落，「叭」地一聲輕響，一滴淚珠滴在玻璃板上，白玫忙用手掌去擦。
玻璃板下，除了那張紙，一桌面的照片，有全家福，有兄妹合影，有獨照，還有幾張是畢業合影，高中的和初中的合影一眼就能找到凌志，一張小學畢業合影，白玫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最後排的一個男孩子，笑得陽光燦爛的，是凌志無疑了，雖然臉胖得圓圓的，但眼楮還是那雙眼楮，鼻子還是那管鼻子。白玫抱起珍珠，指著那個胖乎乎的小男孩，說︰「珍珠，看，這個是誰呀？」
珍珠看了一下說︰「爸爸。」
白玫笑了，說︰「咦？你怎麼知道的？」
這時，凌媽媽在背後說︰「一開始我問珍珠，珍珠說哥哥，我就對也講，他是爸爸，不是哥哥。」
珍珠說︰「爸爸，爸爸很遠很遠。」
「對了，珍珠真乖，說對了，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女乃女乃說話時語帶哽咽。
想到珍珠永遠只能看看照片上的父親，永遠也沒有來自父親的愛，永遠也不可能有父親陪著寫字、畫畫、做游戲，白玫的眼楮紅了又紅。珍珠看看白玫，看看女乃女乃，小眉頭皺起來了。白玫怕傷了珍珠，說︰「我們換一間看看，看珍珠晚上睡的是哪一張床啊？」離開了這間讓人無限傷感的小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