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看凌雲吃飯時抿著嘴咀嚼的樣子,象極了凌志,不由得放下筷子,出了神。這邊,凌雲真的忍不住又說起話來,她說︰「地鐵真擠啊,我發覺自己越來越討厭地鐵了。」
白玫笑她︰「看看看,我說的吧,才忍了幾分鐘就忍不住又要說話了。」
凌雲嘴巴老,她說︰「我不是說那件事,我是說我越來越討厭乘地鐵了。真的,有些人的作派真讓人看不起。今天早上,我面前的一對,旁若無人的在打開司,真沒臉。還有,我右邊的一個女的,穿得倒也不俗氣,可那吃相也實在太不雅了,在這麼擁擠的車廂里吃油餅,還嚼得「吧唧吧唧」的,那麼大聲。我真怕她的油手踫到我的連衣裙,這是我今天第一次穿上的耶。
「我想躲開那只油手,下意識地朝左邊側了側身子。立馬有一個中年女人朝我喊,‘擠什麼擠!你以為車上就你力氣大啊!’我真想說,你嫌擠你開私家車啊,你打車啊,難道不知道坐地鐵就得忍受嗎?這些話就在我嘴邊,要知道,天天乘地鐵的人誰不會吵架呀,听也听會了,不然,耳濡目染這個成語也就太沒有道理了。」
「你沒有理她對吧。」白玫說。
「當然。我一直默默地提醒自己︰現在我必須乘地鐵,那就只能忍受這種擁擠。媽媽,我記著你的話呢,你說過,不要跟人吵架,一吵架,你就把自己擺到對方等高的位置上了,所以,我沒理她,我才不想提拔她呢!」
「這就對了。不理最凶。」見女兒時刻記著自己的教誨,白玫心中很是安慰。
「那女的可厲害了,她見我不理她,還朝我喊,‘你笑什麼笑?’她可能覺察到了我對她的鄙夷,氣著了。我真服了她,我已經不響了,她居然還在關注著我。不過,我還是沒理她。那女人見拳頭打在棉花上,也就不響了。」
白玫忍不住說︰「你是說,後來你發覺這個女的是你老早認識的一個人?」
凌雲得意了,說︰「看看看,現在忍不住的是媽媽而不是我。不過,你猜錯了,如果這樣就不好玩了,听我講。」
白玫說︰「吃完再講吧,小心咬了舌頭。」
雖說白玫一再把她小時候大人說的那套‘食不言,寢不語’的說詞拿出來,可是凌雲再乖,這話是不照辦的,因為,她認為邊吃邊說能充分利用時間。而且,凌雲就有這個本事,她能邊吃東西邊說話,既不咬著舌頭,也不會說得含糊不清。她說︰「忽然,我發覺車廂玻璃上有張臉在朝我笑,是個男的,你知道,這一段地鐵鑽到地下去了。我想,笑什麼笑,可是,忽然想起那個凶凶的中年女人朝我喊的就是這句話,于是,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當然沒有發出聲音,那人肯定見了,更加笑,我就把頭別過去了。下了地鐵,快出站時,有個男的喊我的名字,我一愣,那人到我跟前了,原來是車窗上的那張笑臉。他說,‘我覺得是你,果然是你啊!’我說,‘我不認識你啊,請問你貴姓’,他說,‘我是辛鳴九,五年級時轉學走的,還記得嗎?’這個名字當然我記得,但是眼前這位和我記憶中的那個小男生的印象重合不起來,我再仔細看了他一眼,才找到了一點他小時候的影子,我說‘哦,你原來又瘦又小,現在長這麼大了呀!’他听了笑,說,‘你也長大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不都長大了麼。’媽媽,你還記得嗎?就是以前住我們前面那條弄堂里的那個小瘦猴,那時候他雖然瘦,是我們這兒的孩子頭呢。現在他一點也不瘦了,但是也不胖,正好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