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一直自詡記憶力一流,可是,也許退休以後用腦少的緣故,記憶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了,這就是器官用進廢退的例子吧。但是望著女兒熱切的眼神,白玫努力在腦海里打撈女兒小時候那段歲月的記憶。
凌雲大大的眼楮眨巴眨巴地盯著媽媽,象是在催促媽媽快點想起來似的。
終于,白玫說︰「我想起來了,有個小淘氣,瘦瘦的,老是帶一幫小孩在弄堂里沖啊、殺啊的玩打仗,是他嗎?」
凌雲滿意地松了一口氣,說︰「對了,就是他,那時不光男孩子,我們女孩子有時候還跟著他瘋呢,因為他特會玩,花樣多。不過,老師不是最喜歡他,說他成績不是一流,淘氣卻是一流。」
白玫說︰「小孩子倒是淘氣一點好,只要不玩出事來。淘氣是小孩觸模世界,感知世界,認識世界的途徑。淘氣的孩子有影響力,有組織能力,有號召力,淘氣的小孩充滿活力,這些不都是有出息的人必須具備的特質嗎?」
「媽媽,你在講課嗎?講這麼多。」凌雲又笑。「還有,媽媽,你的關于有出息的定義是什麼?有錢?有權?有名?有成就?」
「怎麼說呢,錢,權,名,成就,只要有一樣,人家就會說這人有出息了。先說錢,舊時代,商業被稱為末業,現在,改革開放了,人的觀念變了,誰家成了萬元戶,那是很光榮的事,後來人們又說誰誰有兩位數,兩位數就是十幾萬的意思,語氣中滿是佩服而不是其它,從那時候開始,人們已經把會不會賺錢作為有沒有出息的標準之一了。至于權、名、成就這些,那就不用說了,誰有權,有名氣,有成就,誰就是大家心目中有出息的人,對吧?依我看,這幾樣也不是絕對孤立的,它們有時候是互相聯系、相互依存的,你說對吧?」
「媽媽說的當然有道理。而且,我還發現,媽媽這是和順的持平之論耶,不象以前還有點偏激。」凌雲說話時大大的眼楮亮晶晶的,笑得壞壞的,但是態度卻透著百分百的虔誠,這是一雙凌志的眼楮。
看著凌雲酷似她爸爸的一雙眼楮,一霎時,白玫有些恍惚。她努力收回了她的思緒之後,把凌雲那張小甜嘴里的蜜語照單全收,然後說︰「當然,我對任何工作都沒有偏見,行行出狀元麼。說遠了,那個辛鳴九,他現在干什麼工作呢?他告訴你了嗎?」
「他上的是醫科大學,但他才當了兩個月醫生,就不干了,現在是醫藥代表。」凌雲說。
白玫說︰「這是個新的行業,好象出現了不到兩年的樣子。行,這小孩果然不出所料,蠻特別的。凌雲,你們有沒有講好,下次什麼時候見面?」
「他要了我的電話號碼。」凌雲說。
白玫說︰「那,他肯定會約你見面的。」
凌雲笑,說︰「媽媽,你想得太多了,一個小時候的同學,踫巧見了面,留個電話號碼而已,哪里就想到約我見面這事上面去了,真是的。」
「這是上帝的安排,小時候的同學,有許多共同的童年回憶,多好啊!不過,我是不是有點急了呢?這樣不好,婚姻大事,急是不行的。」
「媽媽,你豈止是有點急,是急得很呢,怎麼就扯到婚姻大事了!」凌雲說媽媽。
「是的,是的,不能急,不要急煞,只要得法。我相信上帝會安排好的。」
母女倆邊吃邊講,直到發覺湯涼了,白玫說︰「不講了,快點吃吧。」
當天晚上,白玫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見女兒結婚當新娘子了,潔白的頭紗、手套、曳地婚紗,就象雲中仙子一般。白玫幸福地笑啊笑啊,直到把自己笑醒了。
人說,缺什麼,想什麼。白玫沒有當過新娘子,她現在的全部念頭就是女兒哪天披上婚紗,當一個美麗的新娘。文革時代,可沒有地方去拍那麼漂亮的結婚照,白玫慶幸女兒趕上了一個好時代。
只要女兒有了幸福美滿的婚姻,那麼,自己此生的缺憾就好象得到了彌補一樣。這就是一個母親的情懷,一個母親的心願。說到底,一個女人,不管她是貧窮的、富有的、出色的、平庸的,她最基本的願望其實都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