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家不是她的,她要回她的家.
路上,她直說回家,他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兒。
她嚷,她鬧,直回到了阿爾勒的小院子。純白的木柵欄,爬著花的牆,溫暖的風。她走在前面,像一個找到歸屬的孤魂。
她笑,彎起嘴角。入眼,凋落的薰衣草,掉落的向日葵。滿院荒蕪。她蹲下,捧起一把,放在鼻間,嗅。
這些,往年都是葉莫桑弄,如今,沒有人管,落敗了一地。
香氣縈繞,卻仍舊掩不住腐爛的味道。
莫關關放下,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房前的花架,沿著小路走進去。李斯爵一直跟在後面。沒有說話,目光停在她身上。
走進房間,里面擺了許多玩具,看得出全是小孩子的,客廳里還擺著一輛兒童車,粉色的。很可愛。上面掛了一串鈴鐺。
客廳的陽台上爬滿鮮花,角落里有一把搖椅。各處都擺著照片。有老虎兔子的。有葉莫桑的。有她的瞳。
這里全是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氣息。看得出,很甜蜜,很溫馨。
李斯爵拿起一個相框。上面四個人,葉莫桑抱著兔子,莫關關抱著老虎,很開心的笑。是他沒見過的快樂。
他看著,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這——是他的老婆孩子。卻跟別人一起時才會那麼幸福。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現在看來都是那麼的蒼白。
從她懷孕到現在,他陪著她的不過幾個月。他沒有機會給孩子起名,沒有機會給他們過生日,沒有機會教他們說話走路。是的,他從來都沒有這個機會。如果不是看到照片,他想,就算是現在兩個孩子放在他面前,他都不認識。
他們,原來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曾經,他也是有些怨恨她的,畢竟那是他的孩子。他無法想象,他們摟著別人叫爸爸時的樣子餒。
如今……
他回頭找莫關關,她手里拿著一個籃子,看著他,「我出去買點兒菜。回來做飯。這兩天謝謝你。」
李斯爵微微一怔,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感覺有些怪,隨即皺了皺眉,「我陪你一塊兒去。」
「不用。遠來就是客。你坐這歇會兒,我等下就回來。」說著話,莫關關帶上帽子,推著腳踏車出去。
她看上去,很清醒。很疏離。太冷靜。反而讓他覺得不對勁。猶記得之前她在他懷里,那個脆弱的模樣,仿佛一踫就要碎。現在變了整個模樣。
李斯爵攔住她,「我和你一塊兒。東西多了,你拿不了。」然後不由分說,接過莫關關手里的車把,「你上去,我帶你。」
莫關關看著他,突然轉過身,向房間走去。李斯爵跟著進去,在廚房看到她。
她拿下掛在牆上的圍裙,圍上,洗洗手,在櫥櫃里鼓搗著什麼。好似沉浸在另一個世界。李斯爵靜靜地看著,她拿出一些面包,時間久,長出了黑色的毛毛。她不扔,放在桌上。
莫關關拿出一袋海帶泡上,又去拿盤子,拿碗,回身見李斯爵站在門口,便對他說,「你去客廳看會兒電視,我一會兒就做好了。」
之後她將做好的湯盛出來,擺在餐桌上。那是——三個人的份量。
時間過去,桌上多了兩個空碗,莫關關看著那個滿滿的碗,沒有說話,起身走到了房間。
天已經慢慢的變黑。
李斯爵將碗收拾好。走到另一間。簡潔的線條,床頭的桌子上,擺著幾張紙,上邊壓著一支鉛筆,這應該是葉莫桑的房間。
看了一圈,又出去,在外面抽了一支煙,然後走到莫關關的房前。推了推,門沒有鎖。
屋里沒有開燈,透過窗戶,外面有些光招進來,隱約看到,她窩在牆角的沙發上,他走過去,把她抱在懷里。安靜的呆著。
如此,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每日莫關關都親自下廚房,每一次都做三個人分量的飯,吃完,又會走進房間。
整日,不怎麼說話。一直過了十天。
照例,莫關關放下勺子,向房間走去,李斯爵拉住她的手,硬要她看著自己。
「葉莫桑,已經死了。你想騙自己騙到什麼時候……」
她沉默,然後開口,聲音里有股執拗和無法言說的傷,「我沒。警察說,他沒死,只是失蹤了,他現在就在某個地方,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關關,你不能這樣下去,你要面對現實。老虎兔子還在等著你找。」
「我這樣怎麼了?我怎麼了……我只是在等他們回來……」莫關關說著,眼神又飄遠。不自覺向著門的方向。
看了十幾天這樣的她,終于,李斯爵忍不住。他湊近一步,將她拉入懷里,俯身,吻向她的唇,輾轉纏綿。不顧她的掙扎,只讓她覺得喘不過起來,才放開。
「以後——」他想說,以後,我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等,直到將他們都尋回。話沒說完卻迎來莫關關的一巴掌。她咬著唇,看他,像個仇人。
這時開始,莫關關就沒有出過房間,門也上了鎖,窗戶也上了鎖,就連窗簾也拉得緊緊地。
李斯爵敲過幾次門,都沒有反應。他出去在院子里呆了一下午。晚上再進去。房門依舊緊閉。他輕嘆了一口氣,卷起袖子走進廚房。
「關關,你開門,出來吃飯。」
叫了兩聲,里面還是沒有動靜,他似乎能看到她黑著燈窩在沙發上的樣子。這一夜,他幾乎沒睡。坐在房間的床上,抽了一夜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