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的時候。安澤突然打來電話,讓我回麗江一趟。彼時,我拿著電話站在窗前,看大雨磅礡的鬧市,熙熙攘攘的人群。眼前漸有水汽漫出,那些來自很遙遠的地方,夾帶著不可言喻情緒的記憶突然襲來。我在電話里悶聲地問他,麗江的天現在是什麼樣的,樹葉是不是都掉光了,小鳥是不是都飛走了?這些問題一問出口,我就後悔了。這都是些什麼混賬話呀!可是,安澤在那頭卻只是淺淺地笑。他說,是呀,因為梨梨的離開,麗江的天不再亮過,樹葉落了就不再綠,小鳥統統都遷徙南方然後不願回來了!這話說得多有水平多煽情啊,我一下子就覺得心里暖呼呼的。那些因為距離而衍生的生分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們言語親昵地交談起關于從前的林林總總。我從不知道,那些當初撕心裂肺的情感,有一天,會雲淡風輕地和別人一起回憶。只是,心里始終還是有一處荒蕪之地,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不曾讓任何人觸踫過。沒有人知道,有那塊地的存在,也沒有人知道,那塊現今荒蕪不堪的地曾經繁華地不可一世。果然,是不可一世……我給你買的那些維生素應該快要吃完了吧?安澤在那頭問道。是呀,大概只剩下幾顆了吧!我想了想回答到。那什麼時候抽空回來一趟吧,我又給你買了一些。不要了啦,我又沒病,吃那麼多維生素干嘛?你當然沒病啦,維生素只是幫你提高人體機能,讓你更健康而已。安澤鍥而不舍地繼續講解到。物極必反,知道吧?我又不缺維生素,吃這麼多做什麼!說完,見安澤沒有接話,我又慌亂地扯開話題。我揚高聲音,歡快地歡呼道,北京的天空真藍真漂亮啊,連陽光都是那麼地迷人……好了。安澤輕輕地打斷我的胡謅,他說,外面在下雨,你沒出門吧?只一句,便讓我的謊言,不攻自破。我撇了撇嘴,好啦,知道你的神通廣大了,下次不敢了!他在那頭輕輕地笑出聲來,像是哄小孩一樣柔聲說到。乖梨梨,告訴我,你的詳細地址。我發誓絕對不會去找你。那你要干嘛?我警覺地問道。梨梨,你要相信,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置你于為難之境。或許是我的防備牆豎得太明顯,他的語氣听起來莫名地傷感,像是雨後的芭蕉葉,蓄滿了雨水,稍微一傾斜,就會在內心世界里下個昏天暗地。我愧疚地咬緊下唇,沒有開口。只听見他在那頭繼續說到,你的二十歲生日,我可能沒法陪你度過了,想給你郵寄個禮物過去。你不會連這也拒絕吧?我再次失語。不同的是,這次是因為感動。但是,我亦知道這樣的感動是無法修成正果,所以,第一反應,仍然是拒絕。卻又擔心找不到一個完美的理由,而再次傷害到他。想了想,還是妥協下來應承了。卻又故意裝傻,安澤,你對我真好,真像是親哥!他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卻只是輕笑。窗外的雨聲漸漸柔和,鮮有的泥土芬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