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中間有江流縣委縣政府分管政法工作的領導,也有公檢法司部門負責人,大家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好像過節一般高興。吳天平向黃文濤一一作了介紹,黃文濤挨個和他們握手寒暄。江流縣公安局長徐武一身戎裝,「啪」的立正向黃文濤敬了一個禮說︰「黃書記您好,歡迎您來江流指導工作!」
吳天平和徐武兩人都是黃文濤的老部下,黃文濤在江流當縣委書記時,吳天平是縣委副書記,徐武是公安局長,現在吳天平已是江流縣委書記了,徐武還是公安局長。
當年黃文濤對吳天平並不看好,總覺得他缺乏魄力,遇事只知和稀泥,做老好人,誰都不肯得罪,甚至有些懦弱,還有就是性情圓滑,「溜肩膀」,不肯承擔責任,屁大的一點小事都要跑來請示匯報,自己沒有任何主見。現在看來這些「缺點」正是吳天平的聰明之處,任何領導都不會喜歡自作主張,自行其是的下屬。
徐武性情直率,剛直不阿,敢作敢當,不徇私情,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下屬認為他獨斷專行,作風霸道,領導認為他不服從領導,不听招呼,要不是黃文濤一直護著他,早就有人要把他從公安局長的位置上「拿」掉了。黃文濤的理由是他業務熟練,敢于負責,在他的帶領下江流公安局破案率一直很高,工作業績在江州下轄各縣市中名列前茅,別人也就無話可說了。後來徐武連黃文濤也敢當面頂撞,這讓黃文濤很不高興,推薦他進縣委常委的事情也就擱置了下來。後來黃文濤調離了江流縣,徐武就一直原地踏步了。
徐武是這次表彰大會當之無愧的主角,因為這次特大販毒案就是在徐武親任組長的專案小組的努力工作下破獲的。整個破案工作得到了省公安廳和市公安局的大力支持和配合,在全省範圍內都造成了重大影響。吳天平覺得這是借勢宣傳江流,樹立和推廣江流縣新形象的大好時機,因此不遺余力,大張旗鼓的籌備舉辦這次表彰大會。吳天平帶著徐武跑江州進省城,以匯報工作之名拜會省市領導,廣結人緣,同時邀請相關領導出席江流縣的表彰大會。
在吳天平的邀請名單中有徐遠平,吳林,還有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省公安廳廳長。徐遠平剛剛接手主持江州市委工作,各項工作千頭萬緒,忙得不亦樂乎,沒空來江流出席表彰大會。吳林本打算來湊趣,可是細一想自己現在畢竟還不是代市長,而且也不分管公安司法工作,只得作罷。省政法委張書記身為省委領導,自然不可能親自來參加江流縣里舉行的表彰大會,但答應派省政法委劉副書記代表省政法委到會祝賀,也算是給了江流縣一個面子。
眾人如群星拱月般簇擁著黃文濤步入星月大酒店。黃文濤站在酒店大廳中央昂首四顧,整個大廳高大宏偉,富麗堂皇,他深深為眼前這種奢華大氣的景象所震憾。這樣檔次規模的酒店莫說是在江流縣,就是在江州市乃至省城江城市都應該算是一流的。小小的江流縣,既非旅游勝地,又非商貿中心,客流量並不大,高端商務客人也不多,弄這麼樣一個豪華大酒店是不是有些過于超前了?
黃文濤轉頭問吳天平︰「天平,你們這個星月大酒店硬件設施挺不錯的,我看可以和江州的福星大酒店有一比,你們這個酒店是幾星級的?」
吳天平笑著說︰「黃書記,我們縣委提倡要解放思想,要有超前思維,實現跨越式大發展。星月大酒店是正兒八經的五星級酒店。我們縣委清醒的認識到接待也是生產力,也能產生效益,設計建造這座酒店的時候我們縣委縣政府相關領導和投資商專門到沿海和港澳地區進行了考察,確保要打造一流的酒店。星月大酒店不僅代表我們江流的新形象,也提升了我們的投資環境和接待水平。以前上級領導來我們江流檢查指導工作,投資商來江流考察市場竟然找不到一個令人滿意的接待場所,這讓我們江流數十萬老百姓感覺顏面無光,有時候在江流舉辦一個大型會議竟然要跑到江州去找場地,感覺很不方便。現在有了星月大酒店,這些困難就迎刃而解了。」
黃文濤又問︰「你們一個縣城搞這麼豪華的大酒店,投資回報有保障嗎?」
吳天平說︰「我們事前經過詳細的調研論證,縣里為投資商提供了多種獲利模式。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讓投資商賺到錢,不然以後還怎麼招商引資!首先我們縣里發文給各行政和企事業單位,要求他們因公接待和會務活動一律放在星月大酒店舉行,並和一些效益好的大企業簽定了協議,規定一年最少要達到多少消費額,這樣就在一定程度上確保了酒店的業務量。另外我們縣里出台政策準備把星月大酒店附近地塊規劃為高檔住宅小區,包括企業家住宅小區,教師小區等,低價劃撥了大量土地給酒店投資商開發商品房,讓他們從這一塊經營項目獲得一部分收益沖抵酒店的投資額。還有稅費減免等優惠政策。」
吳天平招手叫過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對他說︰「朱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市委黃書記。」黃文濤這才注意到這個矮胖的中年男人一直陪同在左右,看著他碩大的頭顱,細小的雙眼又覺有些面熟,總覺得像在哪里見過。
被稱做「朱總」的男人滿面笑容走上前來雙手握住黃文濤的手說︰「黃書記,您不認識我了,我是朱大壯啊!以前是您帳下的一名小兵!」
黃文濤听到「朱大壯」這三個字,腦子里宛如電光一閃,馬上想起來面前這個矮胖男人就是前江流縣財政局副局長朱大壯!沒想到他現在竟成了腰纏萬貫的大老板,又回到江流投資來了。說起來黃文濤和朱大壯之間還一些過節呢。十年前朱大壯是江流縣財政局副局長,黃文濤當時是江流縣委黨群副書記。朱大壯因工作成績突出已被列為財政局局長人選,就在縣委組織部對朱大壯進行考察期間,有人舉報朱大壯生活腐化,亂搞男女關系,把剛分到財政局工作的一名女大學生的肚子搞大了,女大學生的父母到財政局大鬧一場,朱大壯又被自己老婆抓了個滿臉花,無臉見人,跑到醫院泡病號躲了半個多月。因為這個原因,黃文濤在縣委常委會上堅決反對把朱大壯扶正,並主張給朱大壯黨紀處分。
朱大壯眼看就要到手的局長寶座弄丟了,他絲毫不對自己的錯誤行為進行反省,反而認為是黃文濤在借故整他,對黃文濤心生怨恨。朱大壯喝醉了酒以後跑到黃文濤的辦公室里去大鬧一場,並摔碎了茶杯,兩人關系弄得很僵,朱大壯也因此被勒令停職檢查。
朱大壯有一個姓王的老同學在省財政廳某處當副處長,他跑到省財政廳去找王副處長幫忙,希望他能出面幫自己疏通關系,化解僵局。王副處長笑著對朱大壯說,老同學,你就算是當上了縣財政局局長也不過是個正科級干部,又有多大意思呢!你把眼光放長遠一些,你會發現人生舞台其實很大,世界很精彩。
王副處長剛剛從南方考察回來,南方的改革開放正如火如荼,方興未艾,機遇很多。王副處長認為朱大壯與其窩在江流這麼一個小地方受窩囊氣倒不如辭職去南方闖蕩,說不定能闖出一番大事業來。王副處長問朱大壯,你現在當這個縣財政局副局長一年下來擺在台面上的收入有多少?朱大壯說也就萬把來塊錢。王副處長笑著說,財政局長是一個肥缺,你台面下的收入肯定會比這個更多。我也不問你具體是多少,問了你也不敢說。你知道南方那些大老板吃一頓飯要花多少錢嗎?一萬多,正好是你一年的合法收入!朱大壯說,老同學,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勸我下海創業,自己當老板。可是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每天朝九晚五,喝茶看報做報告,唯一的本事就是會搞關系,真要下海了我能做什麼啊?
王副處長哈哈大笑著說,會搞關系就行了,在中國無論你從政還是經商,會處理各種各樣的人際關系就一通百通。我們兩人可以合作,你在前台我在幕後,咱們各自通過關系弄一筆銀行貸款到南方去炒地皮。現在南方最紅火的生意就是炒地皮,火得一塌糊涂,地價一天一個樣,噌噌噌一直往上漲。只要你能弄到銀行貸款到南方去買地,轉手就大把賺錢,想不發財都難!朱大壯听了王副處長一番鼓動,又跑到南方實地考察了一圈,回到江流就辦理了辭職手續,正式下海了,兩年時間就賺了幾千萬,掘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