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報名了學習班的名後,回到農場休息了幾天。
吃午飯的時候,我爸邊吃飯邊說︰「完了,完了!」我就問︰「完什麼?」
我爸激動地說︰「連隊一個多月前來了一個醫生,是廣西柳州人,大約一個星期前,這個醫生去場部醫院拿藥辦事,辦完事後就去菜市場買菜,買完菜後去士多店買香煙,剛好士多店的門口凳子上坐著十個八個土霸王在喝啤酒,見他穿得土里土氣講普通話,就想欺負他。那幫土霸王見他買煙,就走近他身邊叫他買兩包煙送給他們。這個醫生剛來農場不久,不知道這幫人渣是什麼火藥,听他們這樣叫也就買了兩包煙送給他們。誰知那幫土霸王拿到煙後把煙丟在地上叫他買三個五的煙。這個醫生傻傻乎地想︰我自己都是抽這種一塊二一包的煙,跟你們又不認識,哪有道理買給你們。就說︰‘我自己都是抽這種煙,三個五的煙我都沒舍得抽,這兩包煙你們要就要,不要就算了。’誰知這一講如同捅了馬蜂窩,那幫人渣持著人多,圍著這個醫生就打,說是教育教育他以後怎麼做人。這個醫生被打火了,沖進士多店的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沖出來,對著那幫人渣就劈,那些人渣見這個醫生拿了菜刀沖出來博命,作鳥獸散四處逃命。這個醫生追上一個家伙砍了他兩刀,但傷勢不重,這個怕死鬼連滾帶爬逃掉了。第二天,那幫人渣拖兵搬馬,二三十人上連隊找他算帳。連隊的工人都說他惹了那幫土霸王,只有大出血賠錢兼被慘打一頓才能過關。不然只能回廣西老家了。」
我听完了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我問我爸︰「那個醫生叫什麼名字?」我爸說︰「他叫年齡,看他也挺可憐的,連隊工人也沒人敢幫他,那幫土霸王三天兩頭來找他,看來他是沒法在農場呆了。」
我又問我爸︰「這個醫生現在在哪里?」我爸說︰「剛才還有一大幫土霸王來找他沒找到,他整天就在連隊附近轉來轉去。」我听他那麼淒涼,就動了幫他的念頭,我天生就恨那些蠻橫霸道、不講理的東西,特別對那些整天欺負弱者的土霸王恨之入骨。
我對我爸說︰「我們要幫幫他才行,他是我們連隊的人,如果我們不幫他,那些土霸王以後不整天來我們連隊搞事才怪,以後連隊還能安寧嗎?」我爸本來就是個血性漢子,見我這樣說,就帶我去找那醫生。
我出了家門口,遠遠看見一個人穿著一身部隊淘汰了的綠軍裝,在辦公室前走動,很孤獨的樣子。我爸指著那個人說︰「那個就是廣西醫生。」我走過去跟他聊了兩句叫他到我家里坐坐。
這醫生長得慈眉善目很憨厚,很合我的眼緣,我內心很喜歡他這種不惹事,正直又不畏強暴的人。我對他說︰「我幫你,你不用怕,我一個人在飯店都不怕那些土霸王,何況現在在家里、在連隊。」
我考慮怎麼叫人,叫哪里人來幫才好,因為是防守,也不知那幫土霸王什麼時候來,所以叫阿靜、阿達或縣城的朋友過來不是長久之計,叫附近鎮的洪哥來也有十幾公里,遠水救不了近火,阿為回了老家,只有阿浮跟幾個已經落戶在我連隊的老鄉可以隨時上場。
為壯聲勢,我打算叫附近連隊的農場人來幫忙,農場人平時不敢反抗那些土霸王,因為人員來自五湖四海,不同心,但農場有很多我老家的人,他們在老家時都學過功夫,跟農場人打架是沒有問題的,但跟本地土霸王比拼就心虛了,主要是沒人敢帶頭扯大旗,估計如果我出面喊他們過來幫忙,應該是沒問題的。原因是︰一、他們跟我爸都非常好。二、他們都知道我認識縣城和附近鎮的本地大哥。三、他們也知道我在飯店打架的事。換回任何一個人在那樣的環境下都沒法站得住腳,而我不單站住了腳,還越打越強,越打朋友越多。由我挑旗,他們應該有信心。
我跟我爸去找他們,他們個個都同意過來幫忙。我叫他們下午下班後直接來我家吃飯。
我一共動員了有二十來人。有一天,我老鄉帶來了一個越南仔,他從小在越南長大,越戰時他爸、哥都參加了北越軍隊,他在那樣的家庭和環境中長大,所以特別好斗。他可能听說過我的名字,所以就跟著我老鄉一起來了。他後來成了我的生死朋友,誰人都管不了他,但我說什麼他從不違抗。
兩天後的中午,我、年齡和越南仔在年齡的宿舍喝酒、聊天,那個被年齡砍了兩刀的人帶著九個土霸王走進房間。那些土霸王進了房間就威脅年齡,叫他賠錢,我當時也沒考慮打他們,只想他們以後不來連隊打年齡,找麻煩就行了。
我說︰「惹事是你們先,打人也是你們先,你們還好意思來要錢?他也被你們打傷了,他被迫自衛,砍了你兩刀也不算重,這事到此為止,扯平算了,以後你們不要再來搞事。」
土霸王裝瘋賣傻,不講他打人,只講他被人打,非要年齡賠錢不可,否則決不放過年齡。那些土霸王大聲兼無理,邊罵邊推年齡,我上前拉開最凶的一個土霸王,那家伙甩開我的手,沖上去又推年齡,年齡從床上抓起一把剪刀,也不說話,對準那家伙的肚子就是兩剪刀。那家伙肚皮吃了兩剪刀,雙手抱著肚子轉身跑出房子跳上了摩托車,跟他一起來的那幫貨跑得比誰都快,各自跳上摩托車溜了。
好家伙!我見年齡反擊夠狠,雖沒趕盡殺絕,但也絕不讓對方在面前放肆,心里對他產生了敬佩。我要的就是這樣不惹事、講道理、講義氣、不怕死,面對強敵寧願粉身碎骨也決不屈服的朋友。
我不是出來混的,打架從來都是防守,他沒打到我,我也不想追打他,只要他以後不來惹我就行了,如果我像社會上很多混的人那樣,佔了優勢就趕盡殺絕,在飯店時那無賴這樣惹我,用不了三天他就得消失,今天對這些貨我也是這個心態,否則他們今天非睡上幾個不可。
這件事發生後不久的一個晚上,年齡他們十幾個人在客廳喝茶吹牛,我穿著*在陽台洗澡,我不喜歡在沖涼房里洗澡,那地方太窄了,進去渾身不舒服。我剛把身子淋濕,把洗發水倒在頭上洗了幾下,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打架了,打架了!」我趕緊用雙手把頭發往後一拔,沖到廚房門後拿起長棍沖出房子,大叫道︰「哪里打架,哪里打架?」叫喊打架的人指著遠處兩頭打架的牛說︰「是牛打架了。」
當時眼楮進了一點洗發水,眼楮開始發痛,我趕緊跑回陽台用水沖洗眼楮,我回到陽台,房里的人拿著刀棍沖出客廳,見我穿著短褲叉滿頭泡沫跑回來,忙問是怎麼回事,我沖洗掉頭上的泡沫跟他們說︰「是牛打架了。」大家見我這樣,又听我這麼說,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許多年後,我回農場看我爸媽,晚上我跟我媽一起看電視聊天,聊著聊著我媽對我說,年齡跟我聊天時對我說︰「阿潤以前跟我不熟,也沒見過面,第一次見面就出錢出力來幫我,那晚我們都在客廳里聊天,不知外面的事,阿潤也沒叫我們拿著長棍就沖了出去,後來我們听到有人喊打架才沖出去,阿潤這樣幫我,以後阿潤有什麼事不管多危險,哪怕會丟掉命也要幫他到底。」
那些土霸王平時只會欺負良民,自從年齡給了那貨一剪刀後,知道年齡這塊骨頭不好啃,就沒見來過連隊找年齡了。
到了我在學習班駕駛快考試的時候,我打電話給阿浮,阿浮告訴我,年齡出事了。
原來,十多天前年齡去場部醫院拿藥,領完藥後就去市場買菜,剛好又被那幫地痞看到,那伙地痞有七八個人,知道年齡是亡命之徒,不敢跟他明干,就拿了兩根長棍從背後打年齡。年齡正彎著腰買菜,突然背後挨了兩棍,馬上沖到買豬肉的檔口,抓起兩把切肉刀回頭追趕那幾個土霸王。那幾個家伙一看年齡拿刀撲過來趕緊逃。年齡追了幾百米也沒追上一個,回到連隊想想吞不下這口氣。第二天穿了一雙解放鞋,帶著兩把西瓜刀就去那村里找那幾個東西,阿浮見年齡穿鞋拿刀,就問他干什麼,年齡說︰「不干什麼,去學校走走。」
年齡去到那村里滿村子找,找了一圈,在一家士多店見到那幾個貨在吹牛聊天。年齡不聲不響悄悄走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昨天在場的一個家伙的背部就是一刀。士多店的十幾人一見有人拿刀砍人,「轟」的一聲東奔西躲各自逃命。年齡緊追那個家伙不放,追了一百多米,那家伙一腳踩空倒在地上,年齡猛撲過去對著那家伙的腰部就是一刀,把那家伙的皮帶都砍斷了。由于出手太快,力度不夠,加之那家伙身體往前滾,又有皮帶擋了一下,所以這一刀那貨傷得不重。這個怕死鬼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爬起來沒命地又往前逃,年齡又追了二三百米見沒法追上就不追了。年齡跑回士多店想找別的家伙,哪還有個鬼影?他媽的,這個世界跑得最快的永遠是這些怕死鬼,就算什麼博爾特、劉翔當時跟他們比賽跑最多是個二三名。
那村子有近二千人,男女老少都跑出來看,但誰也不敢帶頭挑斗年齡。年齡拿著刀邊晃邊罵︰「老子遲早收拾你們這幫廢物,你們夠姜(膽)就站出來跟老子拼拼,老子砍死你們一個夠本,砍死兩個賺一個。」。那條村就是我開飯店時幫無賴常惹我的那幫土霸王的村,年齡可說是為我出了一口惡氣。
我問阿浮︰「這事現在怎麼了?」
阿浮說︰「那個被砍了一刀的家伙到派出所告年齡的狀,派出所的人對他說這事是你們挑起的,年齡也受了傷,要賠你們先賠給年齡。」那家伙理虧,知道在派出所討不到什麼便宜,只好自認倒霉走了,直到現在也沒見這幫家伙來過連隊找年齡,估計是怕了年齡了。
我對阿浮說︰「你們為什麼不幫一下年齡呢?」阿浮說︰「年齡去找那幫人打架時,誰也不告訴,連他老婆都不知道,我見他拿著刀,穿著解放鞋問他干什麼,他也沒說去打架,回到連隊後才講給我們听的。」
晚上我又打電話回家問年齡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跟阿浮講的一樣,我問要不要我回去一下。年齡說︰「不要了,在連隊有阿浮他們,另外,估計這幫貨也不敢過來了,除非他們從外面叫人下來幫手。他們要敢再來,我見人就先動手,他們來一個我收拾一個,他來兩個我收拾他一對,他們要是賺了便宜就跑,老子這次就晚上去掏他的老窩做死他,反正這事就這麼扯平了。」從此以後這幫貨就不敢再惹年齡了。
年齡這人既義氣,人又好,不惹事,不屈服,我雖膽量也算過得去,但也自認不如他的膽大,叫我一個人去一條近兩千人的村子打架,我可能做不到。他要做的事,他就不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