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燃紙 74

作者 ︰ 潘小純

我對醫生有任何一點看法,仿佛都要經過服務員險證似的,走到即使走到外面雪中,同她站在一起,陪她一起受寒也不例外。

「再過一會兒,電若還不來,真要沒轍了。」

「沒你什麼事,你在外面緊縮身體也能適量保暖的。」

「他們一起上的路,」

「你知道有人和醫生一起來了?」

「昨天醫生來電話說,他與另一個人一起開車前來。」

「你知道誰會與醫生同來?」

「……」

「這雪沒個把禮拜不會停。」我走進樓內電梯間,撳了幾個鍵鈕,但都沒亮,我同意這種想法,雖然人去樓空,但只要樓里有盞燈,有點電,能給留守人員一點熱能,一點光亮,樓內的寂寞淒涼恐怕也就能夠抵擋一陣子了,白天沒電會稍稍好受一點,白天外面有日光雪光,有條條塊塊的金屬返光,在玻璃窗里有人的影子活動,美麗的營業員,相貌丑陋的服務員,在她們身上也會出現閃光,這些多多少少都會給我帶來一些好的感受,

「驅車行駛在郊外雪地里會很難很難的。」我重新站到門內,對外面的服務員說。

「就兩部車子經過,地上這層雪能經得起碾壓。」

「那也不一定,在雪中地形會有所改變。」

「這兒沒變化,他們那兒怎麼會有變化?」

我听後哈哈哈大笑起來,為了不至于過分剌激服務員,我盡快控制住自己,我說︰

「這兒是城里的柏油馬路,即使天空下鐵,路面也不會被壓垮的。」

我連續抓了幾次門的鋼條,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了,就是說,我現在也很討厭店內這種沒電的處境,因為早上沒電,使得我同服務員兩人中只能有一個人呆在門外,一個人需呆在門里,我早已沒有了原先那種讓自己一個人悠閑自在呆在店里守空門的想法,我想試圖通過對門上鋼條的抓捏,引來新的電流,一切缺電的東西、任何一座沒電眷顧的城市,簡直就像快要朝天空騰飛而起的一股塵土,在離這兒人間不遠的上空,這股灰土正與死亡匯合,我們下一個踫面的地方將在哪兒,這使人痛心的情景要讓我清清楚楚看見,人們死亡時,他們的生命發出的喧鬧聲要讓我听見,陪服務員在外面台階上過一個早晨,讓我一個人孤獨地去表現生命的延續現象,尋找各種神秘思想的源頭,並果斷地把它們的後續之流放走,這是一個關于我的故事,我快要明白了,現在服務員身上具有的體熱,足以能夠維持到醫生前來,

「來電了。」到這時我反而覺得心情平靜了,

「繼續吧,」醫生等皇甫甫把繩索扣好,拉了啟動桿,「我身子背後都沾上雪漿了。」

「我雪漿倒沒沾上,但在靴子里卻擱著一塊樹皮。」皇甫甫月兌下靴子,倒了倒,他把靴子暫時放在方向盤上,抓一把雪,撒在車內座椅的皮墊上,用雪水擦著墊子上的污垢,

「尖尖的,怎麼弄呵。」皇甫甫感到有些難辦。

「用腿頂著,不就多了一個幫手?」醫生教他。

「儀表的裝接處太尖細了,等于是在一只大肚子上開了一個小缺口,要伸手進去校正指針,」

「你等著,我這就過來。」

「好了,動了。」

醫生縮回身子,踩了下面一下,車子重新朝冰雪洞窟的邊沿挺進。在後面雪地上,風把雪地吹得一片片起皺,雪地表面形成了魚鱗狀,在雪地上敗落的石子瓦礫成堆成垛毫無規則地四處散開,車輪從中穿過,重重的車輪在雪地上碾壓到了藏在深處的泥土,有時車輪壓得較淺,向下壓了半天,也未能看見黑土,只是使被碾壓過的雪朝兩邊分開,或者使雪直接往下倒,陷得很深。

「凡是淺的車轍都是被你的車子碾壓出來的。帶點泥土黑色的,是由我的車子留下來的。」

「你把路帶好了,別回頭看。」

「對我氣沖沖說話干什麼?跟著我絕沒錯,只是車速不能太快。」

「這次出來,你肯貼補我多少?」

「這要問他(指我)。」

接著醫生定下神來,在一個有一定彎度的道路岔口,他開足馬力甩開皇甫甫,在一片空地上醫生停好車,然後走下車來,模了模雪下一塊地界石,醫生在鼻孔中重重地呼出一股白色氣霧,(第一股氣體還未散盡,第二股氣體又從他鼻子中呼出來),醫生收起拐杖,登上車子,頭也不回就朝遠處的皇甫甫揮手,示意他把車子開到這兒來。兩人在各自車上取出地圖(測繪圖),用筆記下地界石的具體方位,動作幾乎一樣快而準確,醫生剛把圖塞進工作皮包里,皇甫甫也拉上了皮包的拉鏈,各類注意事項都被醫生記在了我給他的那個本子上,醫生把本子取出,翻閱幾頁,在與地界石有關的幾頁上,醫生認真看了起來,皇甫甫在自己車上取煙抽著,不時還伸手去模膝蓋前車子某部,利用發熱的車體,驅散手指上的寒冷,等醫生在那邊叫了幾聲,皇甫甫才打開車門,走下車子,醫生拄著拐杖先朝前面走去,在他身後挎著的那個工作皮包一顛一顛緊緊貼在他的上,這時雪地中的返光正全部集中照射在這只工作皮包上,

「你的拐杖輕,我的顯然沉多了,所以跑不快。」皇甫甫在後面說。

「先到界石那兒去……回城後我要先去大樓,現在要快干,」

「就在這兒重新測量,」

「快干吧,瘸子。」醫生一手向後壓著晃動不定的皮包,一手拄拐杖走向界石。

「不能讓這些石頭倒著來。」醫生來到界石那兒,對後面的皇甫甫大聲說。他打開測繪圖,等自己的心安定下來,並且讓肩膀有意靠在石頭上,

「允許嗎?」皇甫甫趕上來,要求醫生把圖紙給他看看。

「我的那份在車上。」皇甫甫解釋說。「他(指我)叫我們來這兒,我看沒多大意思,反正這些記錄是在電腦設計中取得的,在別的地方就顯得虛了,這些鬼記錄密密麻麻的,叫人怎麼在實際考查中掌握分寸,去偽存真呢?」他沒等醫生答應給他,就從醫生手里一把奪過圖紙,說。「看這些東西,感覺就像撞入了每天晚上的夢里一樣,到處都是冰凍不通水的喉管和一群群自己跑出來的黑芝粒,我一條殘廢腿就能把所有這一切踢得老遠老遠,我跟他(指我)講過的,別老往電腦房里坐,萬事不管,只顧在條條塊塊中尋找東西,手下鍵鈕按得飛快,每一個稍有誘惑力的數字都不願意放棄,一上午一寫就是二十來張紙,全然不顧外界實際情況如何,這不,今天你我來到這兒,一下車就發現問題不對,」

「你還沒仔細測量,怎麼已下了結論?」

「差距太明顯,我在車上就能觀察出來。」

「昨天不是說好了,到了這兒不埋怨的嗎?你發泄發泄就行了,換你來弄,換你來坐電腦房,你能在各方面都照顧得過來?你過去,把測量架子架好,去那面,就那兒。」醫生指了一個地方,讓皇甫甫走過去。「電腦制作會累死人的。你相信誰?還沒見底,你能怨誰呀?」

「你站好了,拉開架子的腳,把腳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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