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傾天下 第九十五章 風雨欲來

作者 ︰ -雪緣-

婉兒將手中的詔書遞給了丘神績,徑直走了出去。

如同那些死于婉兒手中的其他人一樣,丘神績渴望能將面前的婉兒碎尸萬段,可是他不能,流放比死亡要好得多,至少那樣還有希望。

婉兒用心的準備著賢的葬禮,卻在出殯的前一天突然奏請太後,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懇請太後準她留在寢殿,不參與次日的送葬儀式,武後也允了。

出殯的那天,武後和顯親自目送著賢的靈柩離開了皇宮,整個長安城都陷入了極度的悲傷之中,葬禮盛大而隆重,婉兒卻躲在了自己小小的屋子里。

宮苑的喪鐘響起了,隱隱約約間,她似乎听到了有哀樂聲傳來,蜷縮在床上,努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一切只是徒勞,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知道,賢就在長安,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但這不是她想要的,她寧願他依然在那荒涼的巴蜀,至少那樣,她還能听到一點點關于他的消息。

次日,當她再度回到朝堂的時候,卻早已恢復了她以往的神態,平靜而高貴,這一點,讓顯和韋後都困惑不已,困惑何以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忘記一切。

這一天韋後的話很少,眉宇間透露著淡淡的悲傷,和以往飛揚跋扈的神色大不相同,婉兒猜想,這或許和賢的死有關。

人們很快就從賢去世的悲傷中走了出來,也很快的投入了自己的生活,權力、**依然在這森嚴的宮闈中蔓延著,這其中就包括韋後。

顯在宣政殿召見了婉兒,他說︰「替朕擬詔,敕封豫州刺史韋玄貞為侍中。」

韋玄貞不久前剛從參軍晉升為豫州刺史,是婉兒親自草擬的詔書,如今再次晉升,還是侍中,位列宰相之列,如此快的速度,無疑得益于韋後在顯身邊的游說。

「皇上,此事事關重大,是否奏請太後——」

「不必了,母後身居後宮,已很久未過問過朝堂之事了,就按朕的意思去辦吧。」顯打斷了婉兒的說話。

因為高宗的離世,讓武後在悲痛之余暫時離開了朝堂,但婉兒很清楚,這只是暫時的,一旦她從悲痛中走了出來,朝堂依然是她的,否則她也不會做那麼多的事情了。

但武後暫時的退讓卻讓顯產生了錯覺,以為玉璽在手,便可主宰天下。

婉兒不想擬詔,卻也不敢公然違抗顯的命令,只好謊稱自己頭有些不舒服,顯憐惜她,便讓她先行回去休息了。

回到屋子,婉兒親自寫了一封書信,將顯欲敕封韋玄貞一事告知了大臣裴炎,因為上次婉兒舉薦了裴炎的門生出任豫州刺史,雖然後來此事被韋後破壞了,但裴炎卻心生感激,對婉兒的態度也好了不少,再加上裴炎在朝中的地位,婉兒便想借他之手來阻止韋玄貞的再次晉升。

這日早朝之後,所有人都離開了宣政殿,只有婉兒陪著顯,還有跪在下邊的裴炎。

「裴大人有何事?」顯問道。

「皇上,侍中一職空缺了下來,不知皇上有何打算?」裴炎問道,卻沒有提到婉兒的名字。

顯答道︰「朕已經決定,讓豫州刺史韋玄貞擔任侍中一職,裴大人就不必憂心了。」

裴炎俯首道︰「皇上,侍中一職關系重大,居之者理應才德兼備才是,還請皇上三思。」

「你的意思是說,韋大人當不了此職?那麼朕倒要听听,裴大人你的意思?裴大人是否認為只有你的門生才能勝任呢?」顯的語氣很是不滿。

「微臣不敢。」裴炎不卑不亢的說道︰「微臣蒙先帝器重,委以重任,自應為天下著想,為皇上分憂,用人不當乃是千百年來朝堂之大忌,皇上,微臣也是為了大唐的江山,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冠冕堂皇的理由朕已經听得太多了,裴大人不必再多費唇舌。」顯嘲諷的說道。

裴炎道︰「若皇上一意孤行的話,微臣只好奏請太後,請娘娘來定奪此事。」

顯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站起身,道︰「你是在用母後來壓朕?」

裴炎不答,顯怒道︰「裴炎,你給朕听清楚了,這江山是姓李的,以前是,以後也是,不要說是一個小小的侍中,就算是天下,朕想給誰那也是朕的事,若你再敢多說半句的話,朕不介意背上誅殺老臣的罪名。」

顯說完,便匆匆離開了大殿,婉兒和裴炎對視了一眼,也跟著離開了。

他們的眼中都寫著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武後。

婉兒跟著前來傳話的宮女走進紫宸殿的時候,武後和裴炎已經等在那里了,從他們的神色看來,他們已經對顯的事做了一番探討,只是卻猜不透何以會傳喚自己。

「婉兒,對于皇上敕封韋玄貞一事,你有什麼看法?」武後開門見山的問道。

婉兒看了一眼裴炎,答道︰「任人唯賢,自古便是為君之道,皇上不會不明白的,做出這樣的決定,想必也是受了他身邊人的唆使。」

「你指的是誰?」

「皇後娘娘。」婉兒直言道。

這便是婉兒,她不會輕易的挑起事端,一旦開始,那麼她就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

武後和裴炎的眼中都顯出了滿意的神色,武後道︰「小小的侍中?哀家倒想知道,在皇上心里什麼才是重要的?」

武後對裴炎說道︰「裴大人先回去吧,此事哀家會處理。」

「微臣告退。」

武後讓婉兒坐了下來,緩和了語氣道︰「婉兒,你已經很久沒來我這紫宸殿了,賢兒的死——」

武後欲言又止,婉兒也不答話,只是听著,許久,武後說道︰「哀家做了那麼多事,都是為了顯兒,甚至還不惜賠上了賢的生命,可是他呢,卻為了一個韋香兒,置祖宗社稷于不顧,哀家真是愧對先皇啊。」

「娘娘,朝中有裴大人,還有婉兒替您看著呢,您就放心吧。」

武後嘆了口氣,道︰「這麼多年來,唯一讓哀家省心的就只有旦兒了。」

武後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婉兒看到了朝堂未來的變化,她相信,不久之後,坐在高高朝堂上的人就不會在是那個逼走了賢的顯了。

此時的李旦,已經由相王改封為了豫王,在婉兒的記憶中,只和他單獨見過兩次話,而且都未有過深談,一次是在去掖庭的路上,賢憤怒離開的時候,一次是在賢流放巴州的那個清晨。

僅有的兩次見面卻給了婉兒深刻的印象,她不忍將他推向朝堂,但卻不得不這麼做,所幸的是,旦是個無欲無求的人,數次東宮的更迭都未讓他的心里產生絲毫的**,婉兒相信,她才是最適合生活在武後朝堂的君王,因為他懂得生存,所以無論是豫王也好,君王也好,他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是啊。」婉兒附和道︰「豫王殿下溫潤如玉,為人隨和,最主要的是,他能明白娘娘您的心意,如此明智的人,在朝堂的確是不多見了。」

「看來你很了解旦兒。」

婉兒笑道︰「這只是奴婢的直覺而已。」

「婉兒,哀家發現,你越來越懂得揣摩別人的心思了,連哀家也有些擔心了,怕你也看透了哀家。」武後半帶玩笑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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