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對立夫和親人的濃濃思念,我尋聲找去,止步在體育教研組窗外,我在燈火闌珊的地方向內窺視,竟是趙若懷和孫思在琴簫合奏。趙若懷正撥弄古琴、孫思吹簫,陳憶散亂坐在桌上。趙孫二人正沉浸在音樂的意境中,神情深沉、感傷。這兩人散漫的外表下,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故事呢?在此之前,自己竟從未用公平的心態看待趙若懷、孫思。在潛意識里,他們分到這所學校,便是無能,如此無能之人,又怎能進入我的視線?自己不過一時和他們調侃調侃、玩笑玩笑而已。淺薄呀!傅心儀,如果就因曾身陷桑榆就要被打上低賤的烙印,就要終身被人瞧不起,那你自己又算什麼?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寢室,竟然輾轉難眠。想想父母,再想想立夫,孤苦伶仃的感覺讓人很是悵然。第二天吃過午飯,就想去給立夫打個電話,更想給遠在江城的父母打個電話,結果未遂!校長太太不讓打,還被她搶白了幾句。從校長太太那里出來,我就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看其他班級的學生們,已經在陸續往會議室走了。就去了自己班里,組織學生們入場。趙陳孫三人已經在布置會場了,正往主席台搬桌椅、以及一些相應的設備,居然好些常見的樂器都有︰電子琴、吉它、貝斯、爵士鼓、大號、小號……沒想到啊!這桑榆學校,竟然有這些東西!我問問旁邊的學生,學生回答說︰「這不是學校的,都是趙老師、孫老師他們自己的,趙老師、孫老師、陳老師、他們會很多樂器,尤其趙老師,不但會很多樂器,唱歌也唱得很好。」這個趙若懷!他怎麼可能是這桑榆山上長出的人呢?會場上不時可見趙陳孫三人英姿颯爽的忙碌的身影。平時調侃、玩笑的神情在他們臉上早就蕩然無存。誰說這幾人是在這里混日子?真干起事來,那是毫不苟且!這幾人論容貌、人品、才能,哪個會比喬若虛差?所差之處,不過是沒有喬縣長那樣的父親而已!這樣想著,又聯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就又自然地想到父母和立夫。立夫還好,和家人在一起,又有吳常念喬若虛一幫哥們,他至少是不會寂寞的,可父母呢?他們還不知怎樣牽掛自己呢!自己為了立夫,就這樣擅自跟了來,置他二老于不顧,是不是太狠心啦?輪到我上台時,我還是處于這種恍恍惚惚的狀態。我唱的是徐曉鳳《明月千里寄相思》。選這曲目是緣于A師大一位音樂老師,三年前他在听我唱歌後,曾對我的嗓音大為贊賞,那驚喜羨慕的神情至今在我眼前。他說我這種女中音在人群中特別稀少。然後表示惋惜,說我走錯了路,高考時報錯了學校,應該去讀音樂學院。還就歌唱技巧上給了我一些指正。在遠離父母、遠離立夫的氛圍中,這當是最能表達我心境也是最能引起我共鳴的樂曲,趙若懷用二胡、孫思吹笛,為我伴奏。我用幾分蒼涼、幾分蕭索的表情,幾許哀怨、幾許感傷、幾許落寞、幾許悵惘的音調唱出,歌聲反饋到耳中,蕩氣回腸、有點如泣如訴的意思。唱完下面竟然掌聲雷動,大有經久不息之勢。學生吼道再來一個,主席台上,老陳和鎮領導交頭接耳一番,湊近擴音器說再來一首。我就又唱了一曲龍飄飄的《成長的歲月》。這次參加伴奏的人就稍微多一點。這一曲目,相對動感一點,我就酌情配合了一些舞蹈動作。學生開始在下面失聲尖叫,這一刻還真有點飄飄然了,感覺學生個個都那麼可愛。趙若懷的歌在最後壓軸,他沒讓樂隊伴奏,自己邊彈吉它邊唱,他唱的是郭富誠《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愛情不是我想象……’三句下來,全場已尖叫一片,不愧是情歌王子,聲音都有些接近郭富誠。我忘了喝彩,也忘了尖叫,那一刻我首先想到了一個詞——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呀,老天!這樣的一個人才,你讓他陷在桑榆這樣的地方,你不該呀!我很想去給他伴舞,如果父親在此的話,也一定會讓我前去給趙若懷伴舞。但是不能呀,這一場舞伴下來,後果不堪設想呀!不但不能伴舞,我甚至都不敢拿眼去看趙若懷。事實上那天來我寢室聊天的時候。這人的模樣,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檀郎玉貌啊!為此我甚至專門去查了《晉書》,查了里面有關潘岳(字安仁,潘安是也!)的容貌記載。真的十分合拍。我在趙若懷的歌聲里听出了無奈與不屈,听出了掙扎與惶惑。這樣我又想起左思的詠史詩來‘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睫,蔭此百尺條,世冑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金張藉舊業,七葉珥漢貂。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趙若懷,你就是那澗底之松,柳詠、喬若虛等人,他們就是那山上之苗。地勢使之然,英俊沉下僚呀!寒門與名門的背景差異。導致前者身陷桑榆,後者高居省城。不!趙若懷,看在文學、音樂、書法的份上,也看在潘岳的份上,我一定助你離開這個地方!帶著寒門無路叩金門的淒愴,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寢室。收拾一下後,準備去食堂吃那免費的晚餐。出門前特地對鏡審視了一下自己︰淺紫色的綢面套裝,寬松、大氣、飄逸,視覺效果還行。趕到食堂時,老師們竟然都已先行到達,我到的時候,各式各樣的眼光一下子就聚集了過來,我統計了一下,有嫉妒的不共戴天的,有欣賞的艷羨的,當然也有少量例外的,完全是滿眼痴迷,比如趙若懷、孫思。我看一下場面,夠喧鬧,夠熱烈。卻不知該在何處落座。本來想去挨著孟君坐,但她和校長夫婦及區領導坐在一起,那就不可能了!再看看傅本家,他們那桌早就坐滿了;趙若懷倒耿直,和陳憶兩人直接在校長的旁邊一桌向我招手,趙的旁邊倒有一空位。我倒是想去那里就座。但今天這種場面,一旦去那里坐了,和趙若懷的關系只怕從此就不用再解釋了。2011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