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葫蘆灣江邊的時候,先期到達的的老師們,已在沙灘上圍成一團。唐三正指手劃腳地布置告狀相關事宜。我注意到雷平和伙食團一女工人正離群別站,貯立在靠近江面的亂石叢中,衣袂飄飄,翹首望著來船的方向。顯然她們在表明一種立場,一種與上訪告狀無關,回縣城單純只是回家的立場。我朝著下游的江面望去,極目處,只有一個向下的漸行漸小的黑點,顯然是剛才經過的那下水船遠去的身影。至于我們將要乘坐那小船,顯然還沒有進入視線,根據經驗︰那小船從出現最初的一個黑點開始,到抵達我們腳下的停靠處,起碼應該是半小時。我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趙若懷說︰「‘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就是這種情狀吧?唯一缺者,剛才過去的那船上沒有我們送別的友人。小船到達是半小時以後的事情,你去加入他們吧!這種場面的演說豈能少了趙若懷的身影。」趙若懷走過去了,就听見有人說︰「趙若懷,你怎麼搞的,走那麼慢,不怕踩死螞蟻嗎?」另有人說︰「這你都不懂,他故意和我們拉開距離,省得我們礙事。」說完人群中一陣笑聲。唐三接著將陳校長罪狀一一進行了羅列,我听著听著,就預感到這只能是一場鬧劇。唐三羅列完畢,讓大家補充,于是一女教師補充到︰「剛才說掉了一點,還得把開周前會的事情說一下,憑什麼一所學校兩種政策,憑什麼家住桑榆鎮上的就可以不開周前會。」這人有一特色,就是說話的頻率,那是相當快呀!我尋聲望去,正是教政治的嚴老師,這嚴老師已在桑榆呆了好些年了,老公在城里工作,為調動的事夫婦倆也是年年奔走,就在去年,好不容易在城里聯系到一所學校,願意接收,哪知陳校長來了個死活不放人,以學校離了姓嚴的就沒法開課為由,硬是把個成型的調動泡了湯。嚴老師在這種已吃了苦頭的情形下,仍然堅持戰斗在告狀的第一線,這一點讓我不能不佩服她。我還真有點猶豫了,是不是真該去教育局湊湊人數呢?一會兒趙若懷回到我站的地方,說︰「這長江有什麼好看的,用得著你這樣長久地駐足凝望?」我感嘆︰「‘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看長江好啊!多在江邊靜默一會兒,人就會多些寧靜、多些淡泊。好了,現在說說你吧!等會兒上了那小船,那麼大噪音說話也就不方便了。上了岸我就徑直回家了。」趙若懷立即抗議︰「你這人也太無情無義了吧!我陪你走這麼大一段路,你就不能陪我同去教育局看看熱鬧?」我回答說︰「這熱鬧是隨便看的嗎?我若去了,人家怎麼看我?一剛分配的人,就跟著爭這爭那,瞎摻和,成何體統?何況教育局那門,也不是那麼好進的,這麼多人一起,我估計可能門都進不去。你記住了,如果真出現不讓進門的狀況,你可千萬不要帶頭硬沖,這聚眾沖擊國家機關,你可知罪?但這麼多人上訪,他們也不可能完全不予理睬。那麼,將大部分人阻擋在外,只讓推舉代表進去反映情況,這是最有可能的。如果真出現這種狀況,你估計你充當代表的可能性大嗎?」「只要我願意,那是百分之百。」趙若懷一臉得色地說。我明白了︰就這個人,天生就是為當代表而生的!你要去勸他別出頭,那不是奪人所好嗎?「我希望你明白,剛才他們列舉老陳的很多罪狀,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首先,老嫖客這一條,就不符合標準。你們的證據呢?都看見人家嫖了嗎?人家校長太太天天守在身邊,人家都沒說啥,關你們啥事?這不是六十年代,就因為那莫須有的男女關系,就能扳倒老陳?其次,那貪污公款,大吃大喝的事兒就更不能說了,請問你證據何在?猜測?僅憑猜測就可以去反映人家嗎?暑假期間既然有在建工程,吃吃喝喝又豈是能夠免得了的,老陳作為校長,吃飯作作陪那是天經地義。什麼叫大吃,什麼叫小吃,這如何界定?至于開周前會之類,在教育局那里,那簡直就是雞毛蒜皮,這種事誰提出來丟誰的人!就是有關分房一事,你們有多少彈劾的可行性,那也難說得很。老陳他並沒有亂分房,他是制定了分房標準的,他是組建了分房小組,由分房小組共同打的分。那什麼系數,什麼分數,加起來的賬面數據人家孟君確實超過你。你能奈何?」趙若懷打斷我︰「問題是他制定的標準本就不公,他是因人制定標準。」「你說對了,他就是因人制定標準,他操作的正是這個!昨晚我睡不著覺,一直琢磨這件事情,今天早晨還特地去了汪主任那里,迂回地向汪主任請教了幾個問題。有關標準制定問題,既沒有相關法律法規,又沒有教育局制定好了的、讓老陳必須遵照執行、不許絲毫改動的範本。如何制定標準本來就是學校自己的事,學校自己的事那就是老陳的事。老陳他就是標準!至于有部分人不服,在教育局看來,那是小事,再正常不過的事!再比如說那迎新會班級出的節目,那並不是你班沒能力出或者不願意出,而是整個高中部老陳只要兩個節目,孟君在根本不告訴你有這樣一件事情的情況下,就把節目定在她自己班了,她就這樣多了一項加分。問題關鍵在于,孟君有沒有征求你的意見,這事情你在教育局那里說得清楚嗎?你說沒征求,但孟君可以說征求了,是你自己不願意參加。沒有實質性的上得了台面的東西,這上訪又怎麼能夠有大的價值呢?」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