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吃醋的感覺[VIP]
舅舅說︰「好詞啊!心儀,你難道不認為這詞好嗎?」
老傅說︰「在老傅我眼里,這古往今來的詞,無有出其右者。」
我說︰「好!當然好!我沒說不好。四歲的時候,老傅帶著我在渭水邊釣魚的時候,就教會我了。」肋
趙若懷驚問︰「渭水?傅叔,你怎麼到渭水釣魚去啦?那不是姜太公釣周文王的地方嗎?」
我說︰「是啊!姜子牙那魚鉤,根本就沒有沉到水里去,他不是釣魚,他是釣人!等于是上演了一出釣魚秀,老傅當時,一邊釣魚一邊大聲教我背誦這詞,你想想,那魚受了驚,還會來嗎?所以也等于是一場釣魚秀。我家附近那小小的池塘,在老傅那里,不是渭水,勝似渭水。一個四歲的孩子,老傅就教她背‘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你們評評,這老傅過不過分?我可憐的幼小的心靈啊!所以我就少年老成了!」趙若懷、孫思、老傅、楊木等人哈哈大笑。錢大有在一旁尋問姜太公釣魚的事情,舅舅負責給他做了講解。
父親說︰「當時還有一點小插曲,我們隔壁家那對夫婦,經常吵嘴,當時小丫頭正背著這詞,這兩口子吵著嘴來到了池塘邊,男的說是女的不對,女的說是男的不對,吵著吵著就要動手。這丫頭跑上去,沖他們大喊道︰吵什麼吵?‘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那女的不懂,男的卻勉強能懂,當場就大笑起來…」趙若懷、孫思一旁饒有興趣地听著,無語地搖頭。舅舅楊木說︰「不得了!心儀,你四歲都已經悟出了我們幾十歲才明白的東西。」我給現場各人都斟了一點酒,說︰「昔有劉玄德曹孟德青梅煮酒論英雄,我們今天就一邊喝酒,一邊談論談論楊慎的這首《臨江仙》。姐夫,你要是不喜歡,就和趙羽另外開闢一個聊天話題。」鑊
舅舅問︰「楊慎的《臨江仙》?這詞不是三國演義開篇那詞嗎?我還以為是羅貫中寫的呢?」孫思也表示了同樣的疑問。
我對趙若懷做了一個有請的手勢,趙若懷就解釋說︰「沒錯!此詞是明代文學家楊慎所作《廿一史彈詞》第三段《說秦漢》的開場詞,後來毛宗崗父子評刻《三國演義》時將其放在卷首。與羅貫中無關。」
我接口道︰「楊慎,四川新都人氏,少有才名。楊慎的這首《臨江仙》,意境深邃,極富哲理。體現了大徹大悟的歷史觀和人生觀。詞中淡泊超月兌的襟懷,正是楊慎所追求的理想人格,也是老傅小傅共同追求的理想人格。英雄叱 風雲的豐功偉績。終將被歷史的長河帶走。不如只著意于春風秋月,在舉杯把酒的談笑間,固守一份寧靜與淡泊。濃濃的道家情結,出世情結,這是老傅喜歡的原因。這詞對養心甚好,對掙錢它就不一定很好;對曾經叱 風雲,如今由絢爛之極而歸入平淡的人甚好,對正在寂寞中迅猛奔騰的猛士那就不一定很好;對不惑之年的老傅同志、楊木同志甚好,對眼下的傅心儀,尤其是這位錢總那就未必是好。楊慎歷經了大明朝暗無天日的政治氛圍。後來憑著本人智慧,在政治角逐中勉強保住了性命,後在雲南躬耕三十余載,太多太深的人生感受,使他看穿世事,鄙夷世俗。是!英雄叱 風雲的豐功偉績。終將被歷史的長河帶走。于是我們由此而悟︰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試想一下︰如果沒有英雄那曾經的叱 風雲,那我們還談什麼,還有何可談?還悟什麼,又從何而悟?我們在笑談,在悟的過程中,感到一份人生易逝的悲傷。這份悲情它同樣是一種美感經驗形態。而這份悲情的美感是來自于英雄曾經的折騰。所以,這世界注定要拿出一部分人來費力折騰,拿出另一部分人來冷眼旁觀,總結經驗。或者說我們每一個人,都得拿出前半生來費力折騰,拿出後半生來總結。再確切一點地說︰當我們通達,處于順境的時候,我們得以儒家積極入世的姿態來費力折騰,當我們困頓,處于逆境的時候,我們就用道家無為的思想調整心態,讓自己好過一點,順便總結總結經驗。所以,爸、舅,你們倆現在這年齡,以這幾句詞作為指導思想應該說沒有大的問題了!我呢,三十年後,準備與你的思想接軌,三十年後,我也一定會透徹喜歡這幾句詞。」
舅舅說︰「是啊,心儀說得有道理。良玉,我們老了,我們這是不思進取的思想。」
父親說︰「算你說得有點道理,可說了半天,除了給我洗腦之外,你還想說明點什麼?」
趙若懷笑笑說︰「當然是強調大膽,強調有為,強調折騰。傅叔啊,我覺得不妙啊!看這情形,她小時候真有可能撿了豹子膽當零食吃了。這可怎麼是好啊?」
父親說︰「這可怎麼是好啊!那還有什麼解藥沒有?」說著看看趙若懷、孫思。這兩人就都笑了起來,趙若懷問我說︰「那你呢?你此時此刻最喜歡的幾句詞是……」
我回答說︰「此時此刻,是這幾句‘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側重點在最後一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我現在思考的是︰于談笑之間,先完成一個錢——小有的目標。」
老傅說︰「完了完了,她還真來勁了!丫頭,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楊木說︰「心儀,還是穩當一點!」
趙若懷看看我,輕松加調皮地笑著,說︰「爸,傅叔,你們那麼緊張干嘛?她就是傳說中那說話的巨人,行動的矮子,姑且讓她先吹吹牛吧!」
我指指趙若懷,說︰「就是,你們倆連目標都搞錯了,這才是真正需要防範的!」
錢大有笑著說︰「嫂子,你太謙虛了!就你這情況,不要說錢——小有,錢——大有那也是完全沒問題的!你應該去深圳,或者去溫州,我隨便介紹一老板你認識……」
趙羽瞪他一眼說︰「說什麼呢?」錢大有就閉住了嘴,但臉上仍是笑著的。然後二人開始用溫州話交談。這邊老傅和楊木聊著別的事情,趙若懷、孫思微笑點頭附和著,我端著茶杯,眼楮望著他們,但全神貫注地听著旁邊趙羽和錢大有的談話。這二人的談話翻譯過來大致是這樣的︰錢大有說︰這是實話實說嘛!就你表妹這種情況,不出去見見世面真是可惜了。趙羽說︰你介紹老板她認識了,那我哥咋辦,你不知道我哥有多喜歡她嗎?錢大有笑笑說︰是啊,我怎麼忘了這個了。介紹老板她認識,那不就沒你哥什麼事了嗎?現在的女人,有幾個是不認錢的!又說︰其實這樣也好啊!這樣趙若懷就可以跟我們去溫洲了,肯定比他在這里發得快!男人嘛,賺錢才是最重要的!有了錢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趙羽責備說︰你以為任何人都和你一樣啊?錢大有說︰不是還有個李念嗎?喜歡你哥的,你媽好像更喜歡那姓李的。暑假你媽不是讓她追到深圳來了嗎?趙羽說︰我媽喜歡有什麼用啊?你也看見啦,人家追到深圳來了,可我哥那態度!錢大有一臉壞笑地說︰你哥那態度怎麼啦?我敢說,他們倆肯定上了床了,去開了房的!趙羽說︰瞎說什麼呀!這話你也拿來說。錢大有說︰怕什麼,她又听不懂。趙羽說︰那是李念非纏著我哥,暑假在深圳,哥過的那是什麼日子?三個月沒見他笑過,你再看他現在,他現在多高興!錢大有說︰是啊!等個電話等不來都要哭的樣子,當時我還納悶︰你這哥怎麼這麼沒出息!不就一個女人嗎!至于這樣嗎?我以為他想女人想瘋了,還給他介紹了一個,可他又不要。現在看了你這表妹,才知道,他還是有些道理的!你媽也是哦!她怎麼會喜歡那姓李的呢?趙羽說︰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媽是覺得李念要專一點,對哥要全心全意一點。錢大有說︰真的可以讓他們倆一起去溫洲。趙羽說︰你知道個啥,我哥自己不願去的,你剛才不說了嗎?讓她出去了,看到那麼有錢的老板,萬一動了心。那不就……
大約看見我長久地沒有反應,沒有對老傅、楊木的談話進行反饋,也或者我的神情上出了些問題,趙若懷終于意識到某種不對,制止趙羽說︰「趙羽,你倆剛才編排我什麼呢?沒說壞話吧?你們不要小看了心儀,她或許能听懂溫洲話。」
趙羽臉立即紅了,臉上有瞬間的惶恐,但緊接著說︰「我們沒說什麼,說的是我們那邊的事。哥,你又說大話了吧?嫂子怎麼會听得懂溫州話呢!人家都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溫州人說溫州話,溫州話是最難學的,我跟了他這麼久,也沒學到幾句。」
趙若懷說︰「你們有所不知,對常人而言,或許溫州話是最難懂的,但對于她來說,溫州話就恰恰是最好懂的,我也是剛才才想明白的。」
這下趙羽就如臨大敵了,怕怕地看著我,怯怯地喊著嫂子。順便觀察著我的表情。我微笑著,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但肯定是皮笑肉不笑,先前的豪爽肯定是蕩然無存了。
「那是為什麼?」孫思和老傅不約而同地看著趙若懷發問。
趙若懷看著孫思說︰「你忘了她在學校是干啥的了?柳詠、黃雀不是說了嗎,她是那什麼黃教授的得意門生,而黃教授,除了研究古代漢語、古代文學,還研究宋元南戲。上次同學會的時候,她和那黃雀還一起對唱了一會兒,那些曲目可都是南戲的曲目。而這個溫州話,屬正統的古漢語「化石」,保留了大量的古語古音,很接近華夏祖先的語言。」
我心亂如麻、漫不經心地說︰「是啊!在溫州話中仍使用一些文言文中的詞匯與語法。宋元南戲的最初產生地,正是在浙江溫州,又名永嘉地區,故又稱為溫州雜劇或永嘉雜劇。南戲的產生與宋室南渡應該說是不無關系的!這種出于書會才人之手的南戲,對後來的元曲及元明小說的影響十分深遠。留傳下來的南戲作品都含有不少溫州話。學者們注釋考證這些作品時都需要大量引用溫州話。而我們的黃教授,對南戲和元曲十分愛好。為了溫洲話,他專門去溫洲住了四個暑假。當時我和黃雀,是班里僅有的兩個可以和黃教授較長時間談論宋元南戲的人。黃教授常常泡好上等的茶,邀我和黃雀去在他的書房里談論南戲,談著談著他就要唱上兩段,後來在黃教授的良苦用心下,我們還排了幾個南戲劇目,《荊釵記》、《拜月亭》、《趙氏孤兒》、《琵瑟記》。我是旦角,黃雀是生角,柳詠一般能混到個末角。爸,改天條件許可的時候,我給你唱上兩段。」
趙羽倒吸一口涼氣,說︰「天啊,怎麼會這樣?」然後指指錢大有,說︰「心儀,他是瞎說的!你別信!」錢大有說︰「是啊!嫂子,開開玩笑嘛!都是現代人,開個玩笑,不算什麼的!」我伸手去拍了拍趙羽的肩膀,淡淡一笑說︰「沒事!正常!不算什麼!」然後視線逐一掠過現場每個人,說︰「好了!爸、舅,《臨江仙》今天就談到這里了。總結一下︰你們側重了這首詞的‘無為’,我本來想從中翻出‘有為’的境界來。但現在,我忽然又覺得,這詞實在是好啊!無為就無為吧!這就是人生!此一時彼一時。好了!我先洗漱去了!」站起來的瞬間,腳步竟然有些踉蹌。
老傅、楊木、孫思跟著我下了樓,楊木一邊給我指點著洗漱的裝置和注意事項,一邊問︰「心儀,趙羽她們說什麼了?」我笑笑說︰「舅,真的沒什麼?」再看看旁邊的老傅,就知道不說點什麼是不行的,就說︰「他們講的是暑假里的事,主要是說趙若懷在深圳很辛苦。然後我就有些感慨,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