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政協的副主席,王漢榮還是能看到一些保密級別不低的材料,可是,在那些冷冰冰的材料里,他很難看出決策的過程。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怎樣決定結果。
現在,王漢榮把注意力開始放在兒子王建輝身上,兒子現在夠有出息了,假以時日,一定會有大的發展。但是,昨天鵬城市公安局長的任命宣布了,新局長不是王建輝,而是下面調來的一個區委書記。王漢榮打電話給老領導,對上面安排一個外行來做公安局長表示了強烈的不解。老領導笑了,說︰「外行能領導內行嗎?很多時候,那是一種過渡,一種平衡。建輝還年輕,你急什麼?」
老領導這句話叫他心里的郁悶有些緩解,想想也是,鵬城市里這樣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那個區委書記是外行,局里的事情還不是建輝起主要作用?這樣一來,他倒是覺得讓兒子有個挫折也不是什麼壞事,于是,他打消了本來想打電話安慰一下兒子的念頭。
王漢榮哪里知道,就是他這個沒打的電話,差點叫自己的兒子遭遇了一場滅頂之災。
王漢榮換好衣服,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忽然,樓下的電話響了,誰會在這個時候打家里的電話?
人很怪,以前王漢榮在位的時候,他一般都不接家里的電話,都是老婆成楚芳接的,只有重要的電話他才接。一般的時候那些不重要的電話,特別是求他幫忙辦事的電話,成楚芳都會說王漢榮不在。
而現在,家里的電話響得少了,所以,一有電話他都搶著接。可是,一般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很難讓他興奮。一個領導離開了崗位,就像是一個被人遺忘了的棄婦,人們都奔新歡去了,誰還會理會你的感受?
不過,今天的電話卻讓他大吃一驚,簡直就是個晴天霹靂。來電話的正是他的老領導。老領導以非常嚴厲的口氣告訴王漢榮昨晚王建輝干的事。老領導說,那個俱樂部是直通「九袋長老」的,王建輝在那里惹事,簡直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下子王漢榮可是覺得不得了了,他感到自己的手心和後背都是汗津津的,心里一陣陣發涼。
好在老領導在最後說,武警那邊是老領導的手下,他已經壓下了。不過他告訴王漢榮,一定要嚴肅地教育自己的兒子,並且叫王漢榮立即到北京擺平這事。
放下電話,王漢榮感到胸膛幾乎要爆炸了,他立即撥打王建輝的手機,誰知道卻是關機。打電話到鵬城兒子家里,熊黛娜說王建輝昨晚沒回家,在局里值班。在局里值班,值班值出這麼大的事?王漢榮自然不能跟兒媳婦說兒子的糗事。王漢榮打王建輝辦公室的電話,卻又一直沒人接。王漢榮開始變得坐立不安。本來想去買菜,現在,一點心情也沒有了,他就想罵人,罵自己不知死活的兒子。
「這個家伙實在太不懂政治了。」王漢榮不禁罵了一句。這麼多年在省里的政治核心,王漢榮對政治斗爭的殘酷體會得太深了。政治上的東西說白了就是對權力的爭奪,而權力是什麼?權力就是一種對資源的分配資格。這個王建輝,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沒有大腦,居然敢動用特警去報他的私仇?這事幸虧是遇到了老領導的手下,否則的話,現在的王建輝早就「被談話」了。
王建輝關機,王漢榮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不過,他還是告誡自己要冷靜,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天還沒有塌下來。現在的問題是要如何將這件事的影響縮小到最小的範圍,不讓自己過去的政敵和王建輝現在得罪的人有機會拿這個事情做文章。自己現在雖然離開了政法委書記的位置,但是革命的歷程還在,革命過的地方的火種還在,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資源。其實,王漢榮一直覺得組織上讓他這麼早退休是浪費自己的革命經驗,他的精力還十分充沛,干起事情來絕對不輸于年輕人。自己是六十歲的年齡,三十歲的心髒,這麼早就失去了為黨繼續工作的機會,實在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