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躺在旅館床上的鄭焱睜開了眼楮,感覺頭好痛,身上還有些發冷。堅持著去了趟衛生間,回來倒了一杯水喝了幾口,便又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等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身邊站滿了人。鄭焱抬起頭想坐起來,身邊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婦人連忙按住了他︰「孩子,別動。」而淚水已然灑在了床頭。
「我怎麼在這里?你們……」鄭焱看著婦人問。
「鄭焱,你還認識我嗎?」一位老太太近前說道。
「劉女乃女乃?」鄭焱忙折起身,「怎麼是您,我怎麼了?」
此人正是昨天見過的劉小楠。老太太探著身說道︰「孩子,你感冒了,發高燒,現在已經好多了。」
「劉女乃女乃,您是怎麼知道的?」
「咳,別問了,回家再說吧。」身邊垂淚的婦人說道。
「回家?」鄭焱疑惑地將目光投向了她。
劉小楠的臉上有了笑意︰「是啊孩子,要過年了,你也該回家了。」
鄭焱糊里糊涂的被人裹上大衣,扶到門外坐進了一輛汽車里。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汽車停住了,鄭焱又被人攙扶著上樓走進了一戶人家。室內可真是溫暖如春呢,劉小楠為鄭焱取下裹著的大衣,高興地說道︰「鄭焱,你猜猜這是哪兒?」
鄭焱何等的聰明,早在車里就猜想到了他們要帶他回家的含義。他望望站在面前一直垂淚的婦人,不知是喜還是悲,淚水奪眶而出,顫抖的嘴唇張合間竟然發不出聲音,而雙膝已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兒呀!」一聲淒喚,那婦人也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鄭焱,兩人抱頭痛哭;室內頓時哭聲一片。
過了好久,劉小楠擦擦眼淚,勸阻眾人道︰「好了好了,親人團聚,又值佳節,應該高興才是;鄭焱,來,我給你介紹一下。」老太太拉起鄭焱,指著婦人說道,「這就是你的媽媽李媛華。」
鄭焱和母親再次相擁而泣。
老太太再次扯開兩人,指著身邊臉掛淚痕的男子,說道︰「孩子,這是你的爸爸潘笑宇。」
鄭焱望著這個在醫院里就氣憤難平,時喜時悲的男子,心里真是百感交集。爸爸,多麼陌生的字眼兒,多麼苦澀的稱謂,二十多年來,自己從未呼喚過。
「孩子,」潘笑宇伸手將鄭焱摟在懷里,顫聲說道,「你受苦了,都是為父的過錯。」說著禁不住淚水再垂。
「行了行了,就別悲傷了。」劉小楠拍拍兩人的肩。
「師母,我是高興的,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我的兒子。」潘笑宇抹了把臉,兩手扶著鄭焱的肩,仔細地端詳著,「好漂亮的小伙子,真有我當年的風采!」
「嗨,你跟兒子比可差遠了!」李媛華此時望著鄭焱也不由破涕為笑。
「爸,媽,瞧把你們倆高興的,還沒介紹我們呢!」一直站在旁邊靜靜觀望的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插話說道。
「是啊,鄭焱,來,爸爸給你介紹一下。」潘笑宇指著兩人說道,「這是你的妹妹琳琳和弟弟瑯瑯,他們倆是雙胞胎。」
鄭焱走過去望望兩人,張開雙臂將他們抱住,激動地喊著︰「妹妹,弟弟。」
少時,眾人在沙發上落了座。鄭焱看看坐在身邊的父母,將不解的目光投向了劉小楠︰「劉女乃女乃,您是怎麼知道的?」
「咳,你從我家里走後,我就對你的出現和表情產生了懷疑。今天下午,遠在美國的彭珍妮打電話給我,告訴了我你們的通話內容,問我有沒有一個小伙子來找,我馬上就想起了你,而聯系到你在我家中淚流滿面的樣子,我意識到自稱鄭焱的你,就是彭珍妮說的、尋找親生父母的那個二十六年前丟失的嬰兒;于是我馬上打電話給潘市長,把你的情況告訴了他。」
潘笑宇接過說道︰「我得知情況後,急忙派人打電話給市內的賓館酒店,查找你的下落。直到下午五點,才得知你住在一家小旅館。等我們趕到那里時,見你和衣躺在床上,發著高燒,就立即送到了醫院;後來,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李媛華一手摟住鄭焱,問︰「孩子,你從劉女乃女乃那兒得知我們的情況後,為什麼不來找我們,而要回旅館呢?」
「我……我昨天曾經來過,站在樓下徘徊了半天,怕你們不認我就沒敢上來。」
「傻哥哥,」琳琳眼楮紅紅地說,「爸媽這二十多年來天天都在念叨著你,怎麼會不認你呢?」
鄭焱聞听站起身,嘴唇顫抖著喊了聲︰「爸,媽。」便跪伏在地,放聲大哭。
李媛華抱住鄭焱,室內又是一片慟聲。
過了好長時間,潘笑宇首先擦干了淚︰「好了,從現在開始,都不許再哭了,如今我們全家團圓,應該好好慶祝一下,今天是除夕,我建議將劉女乃女乃一家請來,我們一起守歲,鄭焱,你覺得怎樣?」
沒等鄭焱開口,劉小楠說道︰「還是你們自個兒慶祝吧,我們改日再來。」
「也好,」李媛華說道,「鄭焱,咱們現在先給女乃女乃拜個早年吧。」
鄭焱本就心生感激,此時听了母親的話,雙膝已然跪在了地上。
晚飯後,全家人圍坐在客廳里,听鄭焱講述他二十多年來的風雨歷程。听得四人既傷心又高興。父親潘笑宇告訴鄭焱,母親在市計生委工作,琳琳在市國稅局工作,瑯瑯在市勞動局上班。見鄭焱只字未提自個兒的婚事,妹妹琳琳笑問道︰「哥,我嫂子呢?」
鄭焱聞听不由鎖起了眉頭︰「小妹,我還沒有結婚。」
「有女朋友嗎?」
鄭焱搖了搖頭。
「嗨,這怎麼可能!」弟弟瑯瑯笑道,「哥,就你這條件,應該有大批的女孩兒追才對。」
「是啊,」琳琳走過來坐到鄭焱的身邊,「哥,瑯瑯說得沒錯,你不會是有所隱瞞吧?」
鄭焱看看琳琳,又望望正微笑著注視自己的父母,正想說什麼,三星手機鈴聲響起,看看號碼又是曉蘭打來的,連忙接通說道︰「張總,是我,鄭焱。」
「焱子……」耳邊傳來一聲呼喚,卻又沒了聲音。鄭焱看了看才知道沒電關機了。
「哥,你的總裁是個女的?」琳琳問。
鄭焱點點頭,從身上掏出愛立信手機,誰知也沒了電。也難怪,他的兩部手機雖然經常關機,可什麼時候充的電,已經不記得了。
鄭焱望望身邊的固定電話,說道︰「爸,媽,我想給總裁打個電話,她很惦記我。」
「好啊,快打吧。」母親笑著將電話遞了過來。
鄭焱接過電話放到腿上,正要撥打,琳琳笑道︰「哥,請按免提,讓爸媽和我們一塊兒听听好嗎?」
鄭焱猶豫了一下,望望母親,按下了免提,電話接通了,傳來張曉蘭的聲音︰「喂,哪里?」
鄭焱捧起電話,說道︰「張總,我是鄭焱。」
「焱子?為什麼關機!」
「張總,手機沒電了,我現在是用家里的電話打給你的。」
「家里?你在家里?」曉蘭不解地問。
「是的,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焱子,你沒有發燒吧?我怎麼听不懂你的話?」
「張總……」
「我不是你的張總,我討厭你這麼稱呼我!」
身邊的琳琳向鄭焱做了個鬼臉,趴在他耳邊悄聲笑道︰「哥,別不好意思,快改口吧。」
鄭焱望望父母,對著電話說道︰「蘭蘭,是這樣的,」鄭焱的臉色一下變得凝重了許多,「柳林不是我的家,那兒的媽媽只是我的養母,而我的生身父母今天才找到,我現在就坐在他們的身旁。」
「焱子,你瘋了嗎?你在胡說些什麼?」
「蘭蘭,這是真的,以後我再詳細告訴你吧。」
「那你現在哪里,距離我有多遠?」
「我……蘭蘭,听我說,我在這兒很好,你不用操心。」
「你……你找到了父母,一家團聚共度良宵,而我呢?在這里舉目無親,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面對著窗外的飛雪;焱子,你想沒想到我的心中是怎樣的感受?」
「蘭蘭,對不起,我傷害了你,請你原諒。」
「我不听這些!」曉蘭漸漸哭出了聲,「焱子,我只想回到你的身邊,告訴我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