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鄭焱和父親坐在客廳里正聊著河源的事情，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他起身走過去，隔著防盜門見是兩名男子。就听來人問道︰「請問潘市長在家嗎？」
「您是？」
「我們是潘市長的老鄉，想見見潘市長。」
鄭焱略微遲疑，將門打開說道︰「請進。」
兩人與潘笑宇握手後在沙發上坐下，其中一位說道︰「潘市長，我叫文清遠，他叫羅春生，都是棗園縣人，剛剛听說您也是棗園人，于是就趕來探望，唐突之處還請原諒。」
「不必客氣。」潘笑宇微笑道，「你們兩位也在津西工作？」
文清遠道︰「是這樣的，我們哥兒倆合辦了一家建築公司，也就是棗園縣第三建築公司，在津西承建商業局的新辦公樓，工程已進入掃尾階段，現正在著手市人民醫院門診大樓的投標工作。」
「是嗎，那你們可要好好干，為棗園爭光啊！」
「放心吧潘市長，我們不會給您丟臉，也不會給棗園丟臉。」
鄭焱將沏好了的茶放到兩人面前，微笑著道了聲︰「請。」
「謝謝。」文清遠看看鄭焱，不由兩眼放光，「這位小兄弟好漂亮啊，不知怎麼稱呼？」
鄭焱又將一盤橘子放到兩人面前道︰「鄭焱。」
羅春生望望他問潘笑宇︰「潘市長，鄭焱與您……」
「哦，忘了介紹了。」潘笑宇道，「鄭焱是我的長子，在一家外企工作。」
「既器宇軒昂又英氣逼人！」羅春生連忙起身握住鄭焱的手，「兄弟，不知道你在外企擔任什麼職務？」
鄭焱淡然一笑道︰「一個部門經理。」
潘笑宇看到兒子一臉謙恭，心里很是欣慰。
「潘市長，」文清遠說，「听說醫院門診大樓的投標單位已達十家，其中不乏大的建築公司，甚至有人揚言︰中標非他莫屬。我做過調查，他們的經濟實力雖說比我們強，可他們的施工質量卻比不上我們。我擔心有人在投標中暗箱操作，從而失去公平，所以想請您過問一下。」
「呵呵，這個不難，我可以讓人予以督察，確保評審公開、公正與公平。」
「謝謝潘市長，這下我們就放心了。」
潘笑宇笑道︰「你似乎也很有把握喲。」
「只要公平我準能奪標。」文清遠很是自信。
潘笑宇笑著看看鄭焱，示意他說幾句。鄭焱明白父親的意思，微微一笑，問︰「為什麼這麼自信？」
「因為我的報價肯定最低。」文清遠答道。
「為什麼這麼自信？」鄭焱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我們經過測算後，為了能奪標，把利潤降至……降至……」文清遠看看潘笑宇和鄭焱欲言又止。
鄭焱笑道︰「放心吧，我和老爸不是你的對手，更不會泄露你的標的，只是想知道為什麼這麼自信。」
「哪里哪里，我怎麼會懷疑市長和你呢？」文清遠接著說，「為了奪標，我們把利潤壓至5%。」
鄭焱听了淡然一笑︰「5%確實夠低了，可有沒有人將利潤壓至3%甚至更低呢？不求利潤只保工資的人應該還是有的。另外，成本測算非常關鍵，如果是您自己測算，能保證是最低的嗎？如果是委托他人測算，想沒想過測算人會受人指使，有意抬高你的底價呢？預算時考慮到未來材料價格的波動了嗎？波動的範圍又是多少呢？想沒想過同樣的材料，不同的采購單位享受的價格也是不同的呢？您是前期墊付資金嗎？墊付的資金是自有的還是銀行貸款？
「還有，現在提倡綠色和陽光工程，如果有人在該工程中利用綠色概念，配備太陽能設備，盡管價格會高于您，委托方未必不動心，您說是嗎？」
鄭焱的一席話，听得文清遠呆住了，他沒有想到面前的這個漂亮小伙兒，一連提出這麼多疑問，而且有的還是自己從未想到過的。一旁的羅春生听了也是一臉驚疑︰「小兄弟，你在外企是做什麼的？我們給你20萬年薪做我們的顧問行嗎？」
「呵呵，我哪有那水平。」鄭焱付之一笑，「不過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請二位幫忙。」
鄭焱的話讓來人和潘笑宇都感意外。文清遠說︰「小兄弟有事盡管說，我們哥倆拼了命也要做到。」
鄭焱正容說道︰「是這樣的，由于施工的需要，我們下屬的建安公司需要擴編，想招收一批民工，先簽五年勞務合同，如果需要可協商續簽。需要指出的是這批民工同公司員工一樣享有節假日，但原則上農忙季節不可請假回家。素聞棗園人多能工巧匠，故請二位幫個忙。」
「好啊。」文清遠高興地說，「兄弟，把我們公司並給你們行嗎？」
鄭焱笑了︰「文先生，我說過了是招收民工，而不是兼並重組。」
「是這樣啊。」文清遠似乎有點失望，而羅春生則表現得很是熱情︰「兄弟，你放心，哥哥一定把這事辦好，不知道你需要多少人？」
「一百五十名，年齡限定在25至40歲之間，經體檢合格後即可簽訂合同，有技術特長的優先錄用。這批民工享有的待遇和公司員工接近或等同，他們的工資絕對會高于你們的員工。」
「兄弟什麼時候要人？」羅春生問。
「一個月內簽下合同，如能提前更好。」
「兄弟，」羅春生站起身走到鄭焱面前，笑道，「我覺得你絕非一部門經理，能賞哥一張名片嗎？」
鄭焱笑了，掏出名片遞了過去。羅春生看了不由驚呼︰「天哪，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鄭總，失敬失敬。」
文清遠接過名片看了問道︰「鄭總，能否介紹一下浩瀚集團的情況？」
「可以。」鄭焱說道，「浩瀚集團是世界五百強企業，總部設在加拿大，在歐洲、南美和亞洲各有一家子公司，亞洲的子公司就是設在雲州高新區的浩瀚集團（中國）公司。有關該公司的詳細情況二位可登陸公司網站查閱。」
鄭焱說著站起身︰「招收民工的事就有勞二位了，有了眉目可電話通知我，我會派人過來辦理相關事宜，你們接著聊，我還有事，失陪了。」
羅春生握住鄭焱的手說︰「鄭總，你放心，回去我就著手聯絡。」說著又轉向潘笑宇道，「潘市長，打攪您了，我們該回去了。」
文清遠站起身掏出一張卡放到茶幾上，說︰「這有一張商場的優惠卡，讓阿姨用吧。」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鄭焱連忙拿起卡，走過去塞到文清遠的衣兜里︰「謝謝兩位，我媽從來不逛商場。」
文清遠顯得很尷尬，和羅春生出門下樓去了。
鄭焱關上門，坐到父親的身邊說︰「爸，兒子做得對吧。」
「對對，鄭焱呢，爸也正想囑咐你，要走得直站得正，遵紀守法，絕不可行賄受賄。」
「您放心吧，另外，也請您囑咐媽媽和琳瑯二人，千萬不要收受別人任何方式的賄賂，我們家今天不缺錢，明天也不會缺錢，但是如果犯了事，難免會傾家蕩產。」
「鄭焱你說得對。」母親走過來說，「我們的錢要來得光明正大，用得正大光明。老潘呢，咱們確實得管好琳瑯二人。」
「爸媽，您二老休息吧，我進屋打個電話。」
「去吧，去吧。」潘笑宇滿意地向鄭焱擺擺手。
「鄭焱。」母親喊住鄭焱，指指客廳里那面被菜刀砍破的牆。
鄭焱見了，苦澀地一笑︰「媽，知道了，兒子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白天的那一幕，更不會忘記和有違母親的訓教。」
母親望著鄭焱的背影，欣慰中透著一絲苦澀和憐憫……
三日後，鄭焱駕車和曉蘭趕到了柳林縣城的家。養母鄭氏和姐姐劉小蔓都在家中，鄭焱擁抱了母親後，走到小蔓的面前，兩手扶肩審視了一會兒，說︰「姐，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要不要到醫院檢查一下？」
小蔓的眼楮里掠過一絲悲哀，強裝笑臉道︰「小弟，姐不用去醫院找醫生，如果說我有病，你也應該知道病在哪里，而且你同樣知道姐的病無藥可救。」
鄭焱一把將小蔓摟到懷里，伴著淚水的流落，幽幽地說︰「姐，小弟對不起你，小弟這輩子虧欠最多的就是姐姐，如果有來生，小弟願雙倍奉還。」
劉小蔓的身子似在顫抖，鄭焱則更緊地摟著她。站在母親身邊的張曉蘭望著兩人說道︰「姐呀，如果不是我懷了焱子的孩子，我將把焱子還給你。」
「啊？」母親和小蔓听了都是又驚又喜。小蔓推開鄭焱，擦擦淚，嗔道︰「要當爹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說著拉住曉蘭的手問，「弟妹，幾個月了？」
曉蘭听小蔓喊她弟妹，一臉嬌羞，低下頭沒有回話。
「哎喲，害什麼臊啊！告訴姐，幾個月了？」
曉蘭看看鄭焱，怯怯地說︰「剛懷上。」
母親拄著拐杖過來，高興地說︰「好啊，這下我算放心了，明年這時候，我就可以抱孫子了。」
「媽，瞧把您高興的。」鄭焱說著扶母親坐回沙發上，笑問，「您喜歡孫子呀還是孫女？」
母親望望曉蘭笑道︰「我要你們生個龍鳳胎。」
「啊？」鄭焱故作吃驚地說，「媽，您也太貪了。」
「傻小子，我是想，如果曉蘭生兩個孩子，就讓你姐養一個。」
「媽，您別說了。」小蔓的心里掠過一絲淒涼，看著鄭焱道，「不要說生兩個，弟妹就是懷個三胞胎，自思透頂的鄭焱也不會舍得給我一個。」
鄭焱的心底涌出一股酸楚，他分明從小蔓的眼楮中讀出了愛戀、怨恨和悲傷。曉蘭見鄭焱不說話，忙接過來道︰「媽，您就放心吧，我生第一個孩子姐肯定不好意思要，第二個孩子我一定送給姐姐。」
母親听了喜中帶憂︰「好是好，只是政策不允許呀？」
「媽，您怎麼忘了，我還是一個加拿大人呀！」
「對呀！」母親一下子高興得近乎手舞足蹈，「你們倆就多生幾個孩子，好讓我享受一下孫子孫女繞膝嬉戲的滋味兒。」
鄭焱哈哈大笑︰「媽，瞧把您樂得。」
三個女人全笑了，而小蔓的笑臉上則隱隱可見一絲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