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生將手搭在鄭焱的腕間,莞爾一笑︰「小毛孩兒,你又讓大姐打了一個漂亮仗。」
「啊,不會吧,我剛才還接電話來著?」
「那接完電話呢?」
「接完電話……」鄭焱想了想,笑道,「接完就完了唄。」
「哼,你小子還真是視死如歸呀!」女醫生輕輕打了一下鄭焱的手。
「李大夫,謝謝你。」鄭焱突然收起笑容,淒然說道︰「但我心里還是那句話︰我恨你!」
女醫生心中一凜,臉上卻依然微笑著︰「就因為我救了你?」
「你不是在救我,而是在害我!」鄭焱發出一陣冷笑,笑得人毛骨悚然,「每當我行將擺月兌煩惱、解除痛苦之時,是你伸出罪惡之手將我拉回,使我重陷痛苦的泥沼,你說,我怎能不狠你!」
女醫生的心里亂極了,看來要想治愈這個男人遠非朝夕之事。于是告訴身邊的護士說︰「請你轉告護士長,將鄭焱升為特級護理。」
鄭焱听了冷冷地說︰「怎麼,要嚴加看管是嗎?」
「你說呢?」女醫生笑容不減,「你這位連市長和外國大老板都前來探望、且被眾多美女憐惜的美男子,如果有什麼不測,我作為你的主管大夫,如何向他們交待?」
「這好辦。」
「怎麼辦?」
「讓我出院。」
「出院?虧你想得出!」女醫生收起了笑容,「讓一個肢體和心理都患有疾病的病人出院,只能說明醫生的失職與無能!」
鄭焱听了「撲哧」一下樂了︰「心理疾病?哎,你還真把我當成病人了?」
「不是嗎?」
「親愛的大姐,即使有心理疾病也該找心理醫生來醫啊!」
女醫生的臉上又有了笑容︰「我就是心理醫生,我知道你的心結在那里。」
「可你未必能解得開。」
「呵呵,不試試怎麼知道。」
「你想從何處入手?」
「我想送你去一個遠離塵世的地方。」
「好啊!」鄭焱忽地坐了起來,兩眼放光地說,「我要去的地方一定要美、靜、幽。那里,小橋通活水,茅舍依青山;雛燕呢檐下,細犬臥籬前。澗泉滴滴,流水潺潺,幽花擺錦,野草鋪藍。在那里,春來桃紅梨白;夏至柳綠蓮青;秋到楓紅菊黃;冬交松青梅艷。在那里,朝看旭日出東海,暮觀金丸落西山;夜寒廬內燜玉筍,日暖溪邊釣銀魚。餓了山雞野兔,渴了果酒山泉,悶了竹笛柳哨,困了菊枕蒲席。清清靜靜,平平淡淡,什麼都不思,什麼都不想,無憂無慮,孤身度殘年!」
「天哪!」女醫生聞听激動得一下抱住了鄭焱,顫聲說道︰「只听說你小子擅長吹拉彈唱,沒想到還這麼富有文采,真個是出口成章,玉潤珠圓,你……你快要讓人忌妒死了!」
一邊的榮蓉听了,驚喜過後卻又憂容覆面,略微遲疑之後,冷笑道︰「哼,你還真羨慕那世外桃源呢,我敢說,倘若你真的身臨其境,用不了一個月就會耐不住寂寞與孤獨而逃回人間。」
「不會的。」鄭焱欣然說道,「寂寞時,我會在花前觀蝶舞,林間听鳥喧;孤獨時,我會尋找那溪畔飲水鹿,崖邊蕩藤猿。嘿嘿,花香伴鳥語,人獸共嬋娟。如此人間仙境,豈不美兮快哉!」
「好你個鄭焱,電話中說你心好煩好痛,怪我不來看你,實則你卻在這里美兮快哉,我……我真是擔心得多余!好了,你在這兒美吧,我回去了!」
眾人循聲望去,見是田恬,鄭焱見她要走連忙阻止︰「快回來!」
田恬慢慢走到床邊,看了看眾人笑望著鄭焱道︰「有這麼多美女陪你,難怪會美兮快哉。」
榮蓉听了忙說︰「田姐,不是的,李大夫她們剛將鄭焱搶救回來。」
「啊!」田恬驚疑地望向女醫生,見她點了點頭,便轉向了鄭焱︰「難道你又……可也不像啊?觀你現在的氣色和剛才的談吐,不像是做過傻事的人呀?」
女醫生嘿嘿一笑︰「這次也許不是做傻事,但有一點兒可以肯定,這個小毛孩兒在做夢,一個天真浪漫虛無縹緲的夢。」
「做夢?」田恬不解地望向鄭焱。
「田姐,是這樣的,李大夫說要送我去一個遠離塵世沒有煩惱的地方,我……我就在想那世外桃源的美景。」
「是嗎?」田恬既驚又氣,「鄭焱,你說的世外桃源與陶淵明筆下的是不是有所不同?」
「對。」鄭焱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聲音有些顫抖,「在那里,日無鄰夜無伴,臥听草蟲聲聲,立望繁星點點;夢里盼親人團聚,醒來借淚水拜懺;待到春秋三更替,一縷孤魂下九泉。」此言既出,室內寂然,田恬傻了,榮蓉懵了,護士愣了,而女大夫更是一臉茫然……
晚上。田恬掂著飯盒兒,拎著個袋子走進了病房。鄭焱見了故意繃著臉說︰「你還來干嗎,我早吃過了!」
田恬走過去歉意地一笑︰「哎,听你話的意思是埋怨我來晚了吧?」
「我敢嗎?你回去吧!」
「你吃的什麼?」
「不用你管!」
田恬愣了愣「撲哧」一下笑了︰「那好吧,我先掂回去,明天早上再來看你。」說著轉身就走,剛到門口,卻听鄭焱喊道︰「回來!整個兒一傻丫頭!逗你呢,現在才來送飯,我都快被餓昏了。」
田恬轉過身來,佯怒道︰「臭小子,傻丫頭也是你叫的!」
「我……好了,傻姐姐,快拿來我看看你都掂的什麼。」
田恬笑著重又走回來將飯盒放到床頭櫃上︰「知道你喜歡吃卷餅,就烙了幾張,炒了兩道菜,熬了點兒小米粥。哎,你不會真怪我來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