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了嗎,逗你呢。」鄭焱說著伸手要解袋子,被田恬喊住︰「等等,手也不洗就要吃呀!」
「嘻嘻,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田恬用熱水燙了毛巾,為鄭焱擦了擦臉和開,卷好餅遞到他的手里,又取過飯盒兒用湯勺舀了粥嘗了嘗,便喂到鄭焱的口中。鄭焱吃著餅,喝著粥,望著眼前這個慈善賢淑的女人,心里感到溫暖又愧疚。在自己困難之時,是她收留了自己,並時時給與關愛;而自己卻難以回報,到頭來留給她的也只能是酸澀的回憶。
「想啥呢,快吃呀,不會是嫌不好吃吧?」
「沒有。」鄭焱忙斂定心神,咬了一口卷餅問,「你吃了嗎?」
「還沒呢,回到家里就趕著為你做吃的,做好了又趕著送來,就這你還怨我送得晚了,哪還顧得上吃呀!」
「咳,別當真。」鄭焱說著將卷餅伸到田恬嘴邊,「來,你也吃。」
田恬咬了一口,嚼著點點頭︰「嗯,還湊合,菜似乎淡了點兒。」
「沛沛呢?你把他自個兒丟家里了?」
「我讓田明接走了,你已經攪得我寢食難安了,哪還有心思照顧他呀!」
鄭焱的神情有些黯然︰「田恬,謝謝你。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不要對我太好,不要讓我感動,不然我會承受不了的。」
田恬放下飯盒,又卷好一個餅塞到鄭焱手里︰「我怎麼做是我自己的事,你怎麼想我管不著;田恬不圖回報,你也不必感恩,只希望你不要忘了對沛沛的承諾。」
「我記著呢。」鄭焱說著咬了一大口,嚼了兩下「咕咚」一聲咽了下去,像是要壓下心中那股洶涌的熱流似的,聲音也顯淒然,「鄭焱此生頗受恩惠,飽嘗關愛,雖有感恩之心,卻無報答之日了。」
「休要胡說!」田恬用手指戳了一下鄭焱的額頭,壓低聲音說,「我可警告過你,若再說這些不負責任的話,我可真要咬掉你的嘴唇了!」
再看鄭焱,雙目之中已有淚光在閃動。
隨著 的敲門聲,從門外走進了琳達,洋妹妹面帶笑容急急地走到床邊,將手中的袋子放到鄭焱面前的被子上,伸手捧住他的臉,不管是否油膩,逮住就吻。
鄭焱逼出姑娘的舌頭,擺月兌她的手,板著臉說︰「丫頭,你好煩哪,我極好的食欲全被你攪沒了,喏,你吃吧!」說著伸手將卷餅遞到了琳達的嘴邊,洋妹妹含笑咬了一口,嚼了嚼說道︰「嗯,真好吃。哦,親愛的,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隨打開袋子取出三只小食品袋,內裝︰虎皮蝦球、青椒鴨片兩道菜和小籠包。又取出一瓶紅酒和兩只紙杯。先捏了一粒蝦球塞到鄭焱口中,而後倒了杯酒遞向田恬︰「田姐,你先來品一品。」
對琳達的到來,田恬有些反感,尤其是看到她親吻鄭焱,心里很不是滋味兒。見洋妞遞來酒杯,隨裝出笑臉推開了她的手︰「琳達,今天我不想喝酒,你喝吧。」
琳達也不勉強,轉身將酒倒進了鄭焱的口中。惹得他咳嗽了幾下瞪起了眼楮︰「喂,你丫頭也不問問我願不願意喝就灌呀!」
琳達一臉嬌笑,叉起鴨片填進他的口中,言道︰「親愛的,我受董事長的委托,從今天開始專職伺候你,直到你康復。」
「不用不用,我什麼事也沒有,用不著麻煩,請你代我謝謝夫人。」
「什麼叫麻煩,我樂意!再說,董事長的命令我敢不服從嗎?」
鄭焱皺起了眉︰「這樣吧,我現在享受的是特級護理,用不著你照看,你就白天幫助田姐招攬生意,晚上幫忙下訂單,既不違上命,又幫了我的大忙,可謂兩全其美,如何?」
「不行!」琳達突然改用法語說道,「我來是要日夜伺候你的,干嗎讓我伺候她?我心疼的是你,而你卻心疼她,莫非你們倆……」
「不要胡說!」鄭焱依然用漢語說道,「琳達,如果你是真心幫我,那就按我說的去做。」說著舉起纏著繃帶的左臂晃了晃,疼得一皺眉,連忙放下,又道︰「來,你們倆趕緊吃,完了一塊兒回去。」
洋妹妹看看鄭焱的臉,再望望他的手腕,心里一驚,沒敢再言,叉起蝦球送到他的嘴邊,而淚水已然落于胸前。
望著這有著不同心態的兩個人,田恬的心里既感到好笑又有些心酸。這洋妞對鄭焱真可謂痴心一片,卻屢屢遭拒,實在是可憐又可嘆;而那個傻小子愛心深藏,屢表卒意,真個是可恨又可悲。咳,我也不必呆在這里為他人而擔憂了,還是回到家里心淨些。于是站起身瞥了一眼鄭焱說道︰「有琳達在此陪你,我就先回去了,家里還有事要料理。」
鄭焱言道︰「也好,你把琳達帶走吧,我感覺有些困,想一個人靜一靜。」
琳達板起了臉︰「我不回去,今晚我就在這里陪你,你放心,我不會驚擾你的。」
「傻丫頭,這是病房,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再說這里也沒地兒躺,休息不好會傷身體的。」
「怎麼沒地方,這不有床嗎?」
「這床是給我用的,你躺了我睡哪兒?」
「咱們倆共用。」
「共用?」鄭焱心中一樂,板起臉說,「我不習慣。」隨又望向田恬︰「田姐,你要想讓我快些康復,就趕緊把這丫頭帶走。」
田恬沖他神秘地一笑︰「鄭焱,有這麼個既漂亮又體貼的妹妹陪你,不是一件很甜蜜的事嗎?也許會使你康復得更快一些呢!」
鄭焱故作生氣的樣子,沖田恬怒道︰「你說這話就不怕回去做噩夢把自己嚇著!」
田恬「撲哧」一聲樂了︰「你急什麼,開個玩笑不行嗎?」隨又對琳達說︰「琳達小姐,你還是跟我回去吧,萬一觸動了他的某根神經再弄出點事兒,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琳達听了像是思索了一會兒,終于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不過這晚餐總得進行完吧?」
姑娘的話提醒了鄭焱︰是啊,兩人還都沒吃晚飯,就這麼急著把她們攆走,還真不妥。于是挺了挺胸,微微一笑道︰「酒我承包了,其余的你們倆全給消滅掉,別給浪費了。」
田恬重又端起了飯盒︰「酒少喝些為妙,還是小米粥補身。」說著舀了一勺喂進了鄭焱的嘴里。琳達也叉起小籠包往他嘴里填。好嗎,兩個女人你一叉我一勺連連出手,把個鄭焱忙活得只能瞪眼而說不出話。
十分鐘後,田恬為鄭焱整理好床褥,琳達又擁著他吻了吻,二人方才別過,走出了病房。
目送二人離去,鄭焱靠到了床頭上,望望四周白色的牆壁,一陣孤寂涌上心頭,不由慢慢合上了眼楮。大腦中忽然閃現出在武陽的醫院里,小蔓、曉蘭和韓風摟抱著自己哭喚的一幕,禁不住黯然神傷。親愛的人呢,你們還好嗎?姐呀,你在陰間有沒有感到孤單,小弟數次想前往與你相聚,都被人強行拉回,你我相見怎麼如此艱難?蘭蘭,焱子不願想起你,因為想起你就會有一種負罪感,更會感到心里似有一把刀在剜。韓姐,鄭焱愛你、敬你,更相信你能完成鄭焱未能完成的事業,了卻鄭焱未能了卻的心願;無論在遙遠的北國,還是在陰冷的黃泉,鄭焱都會為你祈禱,祝福你,祝福茂源!
正當他淚急思遠之時,忽听一聲「鄭焱——」隨覺有人匍匐于胸前。睜眼看時卻是榮蓉。便抹了把淚臉,推推姑娘言道︰「榮蓉,你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哭?」
榮蓉的哭喚招來了值班的護士,她看了看摟抱在一起的兩人,驚問道︰「鄭焱,你沒事吧?」
鄭焱淒然一笑︰「沒事,是我這位妹妹看到我躺在這里心生傷感。對不起,驚擾你了,快去忙吧。」
護士走了。榮蓉起身坐到了床邊。鄭焱強作笑臉問道︰「榮蓉,你不在家休息跑來這里做什麼?」
姑娘抓過鄭焱的手捂到胸前,流著淚說︰「我本不打算過來,可不知為什麼想起你就覺得心慌,像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便急急趕了過來。到了門口,隔著玻璃看到你仰靠在床頭,臂纏繃帶,熱淚長垂,無限淒苦的樣子,心中難過禁不住哭出聲來。鄭焱,你怎麼了?是不是想起了父母?是不是感到了孤單?」
鄭焱聞听再次靠到了床頭,決堤似的淚水沖刷著痛苦得幾近扭曲了的臉。榮蓉見了又是一聲顫喚,隨哭伏于他的胸前,抖動的雙手捧住鄭焱的臉,吻著、喚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鄭焱慢慢止住了悲傷,拍了拍兀自啜泣的姑娘,低聲說道︰「榮蓉,不必為我傷心,快起來,正像你說的那樣,我想到了父母,想到了曾經擁有過的親人,好在我即將與他們團聚,孤單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不,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著,為榮蓉好好地活著!」姑娘淚臉柔情好不感人!
鄭焱單臂摟住了姑娘,柔聲說道︰「好妹妹,你不僅貌似夏雪,現在看來就連這脾性也與她毫無二般。好了,對一個殘疾人,可以為之憐憫,絕不可為之動情,免得傷己又傷人。」
「我願意!」榮蓉低吼一聲,張口咬住了鄭焱的嘴。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一位護士拿著血壓計走了進來︰「鄭焱,測血壓。」
榮蓉抹了把淚,站到了一邊。護士瞟了一眼鄭焱的臉,擼起他的袖管,微笑著說︰「哎,還嫌自己不夠酷嗎?」
鄭焱听了苦笑著說︰「小姐,取笑我是吧?」
「哪敢呢,我是說你的眼楮本來就迷人,現在又弄得紅紅的,就更加惹人憐了。」
「呵呵,這還叫不敢呢!」
護士甜甜一笑︰「鄭焱,適可而止吧,你要是再給帥哥兒臉上抹黑,小心你的崇拜者群起而攻之。」
「讓你見笑了,鄭焱肢殘心碎,不過一具行尸走肉,受人唾棄有之,為人崇拜絕無。」鄭焱說著目光轉向了隱隱作痛的手腕。
護士見了心中一凜,隨即解下氣囊,模了模脈搏,轉身走出門去。
榮蓉走回到鄭焱的身邊,也許是室溫太高了吧,她那原本白皙的俏臉上,添染了淡淡的胭紅。姑娘月兌去羽絨大衣,折了幾下放到鄭焱的腳頭兒,輕輕問道︰「要不要扶你去衛生間?」
鄭焱听了還真覺得有些內急,便折身下床,穿上鞋,淡淡地說︰「我自己能行。」隨走向衛生間。榮蓉連忙上前扶住︰「一只手不方便吧,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我能行。」鄭焱甩開姑娘的手,拉開門走了進去。等他走出來時,榮蓉已經倒好了洗腳水在床邊等著他了。
「謝謝。」鄭焱坐到床邊兒,正要彎腰月兌襪子,卻見榮蓉蹲來,抓住了他的腳。便連忙抽回說道︰「榮小姐,快站起來,我自己能行。」
榮蓉既不抬頭也不言語,再次抓過鄭焱的腳,扯掉襪子,雙雙摁到了水中,洗搓起來。
望著面前這嬌美的姑娘,鄭焱感激之余更堅定了一個信念︰決不能對她有半點傷害!
榮蓉很是認真地搓洗著,兩手不時地捏壓腳踝;姑娘的心跳在加速,因為她發現鄭焱的雙腳既不腫脹也無變形,而用力捏壓腳踝和扭動腳時,鄭焱似乎沒有一點不適。姑娘的心里釋然了,好你個臭鄭焱,果然在裝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