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鄭焱趕到了時裝店,看到田恬眼圈兒發暗,不無關心地問︰「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田恬沒有回答,轉身整理衣架去了。
鄭焱呆了呆,近前扳過她的身子,發現她竟然在流淚,不由心里一驚︰「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田恬听了,一下撲到他的懷里,竟然嚶嚶而泣。鄭焱摟住了她,柔聲問道︰「是不是我昨晚沒有回來,你感到了孤單而傷感?」
田恬哭得更厲害了,身子在微微地發抖。鄭焱的心里不由暗生酸楚,一年來,自己與她朝夕相處,情同姐弟,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和對她身心的影響,恐怕又重又深遠,以致不忍分離。而這正是自己不願看到的,如此下去,豈不是又傷害了一個不該傷害的人?由此想到,相處一年的田恬尚且如此,而那與自己相戀四年的張曉蘭,如今又是怎樣的心境呢?咳,鄭焱呢鄭焱,你真是一個罪人,老天爺不會放過你的!
田恬的淚臉貼了過來,顫抖的嘴唇在鄭焱的頸間親吻著,最後吻住了他的嘴。鄭焱慢慢推開了她,做出笑臉言道︰「剛吃過早飯就餓了,你好胃口啊!」
田恬摟著鄭焱的脖子,淒然說道︰「昨晚零點還不見你回家,想想自己孤單寂苦,不由悲上心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流著淚等你到天明。」
鄭焱的心像刀割一樣的痛,較之田恬,可憐的曉蘭不知道在哭喚中,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
「 」的敲門聲響起,田恬連忙松開鄭焱,轉過身擦拭臉上的淚。鄭焱回身望去,只見門口站著一位中年男士,中等身材,西服革履,皮膚較白,粗眉大眼,鼻直唇厚,透著幾分精明、質樸與敦厚。來人進得門內,望著鄭焱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長出了一口氣︰「請問,你就是鄭焱先生嗎?」
鄭焱見來人面生,反問了一句︰「您是哪位?」
「呵呵,我是省民營企業——瑞環集團公司董事長武海峰。」
「啊?失敬失敬。」鄭焱連忙一抱拳,「武董今日好興致呀,不知道是買西裝還是休閑服?」
武海峰臉上堆滿了笑︰「老弟,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鄭焱淡然一笑︰「在下確實叫鄭焱,但不知道是不是您說的那位。」
武海峰握住了鄭焱的手,既驚且喜︰「鄭焱老弟,你讓我好找啊!幾天前有人告訴我,要找鄭焱就到育才路,說你在一家店里打工;然而,數千米的長街,商店林立,真要找起來可不是容易的。我又問那人,鄭焱長有什麼特點,答曰︰兩個字——漂亮。于是,為了表示誠意,我就沿街一路查看,見到漂亮的小伙子,就問是不是你;然而,兩天來查了個遍兒也沒有收獲。我又問那人是不是耍我,答曰︰要有耐心。于是,我就倒回來再找。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找到了你。老弟呀,你的長相不應該是兩個字,而應該是三個字︰特漂亮!」
鄭焱在心里暗暗埋怨錢忠山不守信用,臉上則依然帶著笑︰「武董過獎了,不知您找在下所為何事?」
武海峰瞟了一眼田恬,問︰「老弟,我可以約你出來喝杯茶嗎?」
鄭焱听了心想,在榮家曾听羅琪民說過,瑞環集團公司開出三十萬年薪來聘請自己,而武海峰今日親自登門,想必應該是為此事,雖然自己不會應允,但借機探知一下他的思路還是必要的。于是欣然說道︰「認識武董已經是一件幸事,能與您促膝品茗,更是求之不得。」
「爽快!」武海峰喊了一聲,拉起鄭焱就要向外走,忽然想起什麼,又急忙停住,回頭望向田恬。
鄭焱笑了︰「老板,我與武董出去稍坐,很快就會回來,這里……」
「不不。」武海峰道,「我還想與老弟吃頓午飯,下午再將他送回來,還望老板給個方便。」
田恬沒有言語,眼楮里充滿怨艾。鄭焱見了,輕輕一笑︰「去去就回,等我。」說完,先行一步出了門。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鄭焱回到了店里。
田恬陰沉著個臉問︰「那人找你做什麼?」
鄭焱道︰「你猜猜。」
「是不是要把你挖走?」
鄭焱點了點頭。
「你答應了?」田恬緊張起來。
鄭焱笑了︰「你說呢?」
「快說,是不是答應他了?」田恬真的急了,聲音提高了許多。見鄭焱點了點頭,不由心生涼意,轉身坐到一邊兒的凳子上,垂下淚來。
鄭焱一見,暗暗自責,今天她的心情本來就不好,怎麼能再開玩笑。于是,過去扶住田恬的肩,輕輕一笑道︰「真是個傻大姐,開句玩笑也會當真,你也不想想我會答應他嗎?我本一瘸子,在這小店里都覺著丟你面子,怎好去他的公司里任職?」
田恬听了忽地站起身,撲到鄭焱懷里顫聲言道︰「我不許你離開我,更不許任何人將你從我身邊奪走,姐需要你,姐不能沒有你!」
鄭焱重又將田恬按到凳子上,甜甜一笑︰「田姐,人貴自知,我本一難成大事之人,怎會不自量力?還是在你這小店里打工覺著踏實與安逸,放心吧,我哪兒也不去。」
田恬的臉色緩和了許多︰「那人找你都說了些什麼?」
「嗨,自然是談些收購雅光的事了。」
「你以為他能爭得過法華公司嗎?」
鄭焱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不是沒有可能,但希望不大。說有可能是因為他已經向拯救辦亮了底牌,且開出的條件很具誘惑力,相信市政府和雅光公司的一些人不會不動心;說他希望不大,是因為比較起來法華集團更具實力,更便于融合,倘若他們能降低收購標準,那雅光公司必將成其囊中之物。」
「這麼說,你贊成由法華收購雅光了?」
「當然。」
「呵呵,那我問你,如果法華抱著任憑不收購雅光,也絕不降低收購標準呢?」隨著聲音從門外走進了女記者歐陽翠微。
鄭焱見了連忙起身迎住︰「喲,是你呀,好久不見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是不是要幫我的忙?」
歐陽翠微上下看看鄭焱,不無關心地問︰「痊愈了吧?」
「謝謝你的關心。」鄭焱將她讓到田恬身邊坐下。歐陽與田恬打過招呼問︰「哎,你說的幫忙是什麼意思?」
鄭焱瞟了一眼田恬,笑道︰「這幾天店里的銷售額上不去,再這樣下去,恐怕這個月的薪水連交房租都不夠。所以,你來了,若是買幾套服裝回去,豈不是幫我大忙了嗎?」
歐陽一听不由嬌笑連連。鄭焱瞪瞪眼怒道︰「喂,你還有點兒同情心沒有!」
歐陽止住了笑,閃閃眼睫毛︰「我本是來向你求助的,沒想到你卻把我當做了救命稻草。」
鄭焱笑了︰「是不是別人送你的餐兒多得用不完,想讓我幫你處理呀?」
歐陽樂了︰「做夢吧你,我現在都窮得快沒飯吃了!」
「哼,別哭窮了,我有那麼好騙嗎?」
「誰騙你了,我快要下崗了!」
鄭焱有意撇撇嘴,將臉扭向了一邊兒。
「真的,社里讓我跟蹤報道雅光的收購情況,可到現在我還看不出一點兒風吹草動,主任今天向我發出警告,再無消息見報就得回家休息。」
鄭焱像是想起什麼問︰「歐陽,你剛才進門時說什麼來著?」
歐陽翠微想了想說道︰「要讓法華降低收購標準,恐怕很難;因為舍己救人的案例倒有,但不多見,尤其是對于法華這個外資控股的企業。」
「這麼說雅光要完了?」
「那倒不會。」
「怎麼講?」
「不是還有個瑞環集團公司嗎,他們開出的條件可是很具誘惑力的;據我所知,雅光和市府的一些人,尤其錢副市長都很贊賞呢!」
鄭焱听了,沉思良久方道︰「我對瑞環收購雅光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或者說,對他們的收購動機表示懷疑。」
「啊?」歐陽翠微和田恬都是一驚。歐陽忙問︰「鄭焱,你想到了什麼,能說詳細點兒嗎?」
鄭焱笑了︰「想想可以,話可不敢亂講。」
歐陽翠微愣了愣,笑問田恬︰「田姐,妹妹今晚想到姐姐家里混飯吃,你不會拒絕吧?」
田恬明白歐陽的心思,瞟了一眼鄭焱,笑道︰「好啊,別說吃了,住在姐姐家里都行。」
「好,就這麼定了!」歐陽翠微高興地站起身,轉問鄭焱︰「哎,你喜歡喝什麼酒,晚上給你帶一瓶?」
鄭焱望望田恬,一臉甜笑︰「小姑娘,你拜錯神了,應該問田姐。」
「不用問,我們姐兒倆喝茅台,你呢?」
鄭焱故作不屑,撇著嘴說︰「我要喝就喝比茅台更好更貴的酒,價格嗎,起碼應在一百元以上。」
田恬听了先是一愣,隨即還以冷笑。歐陽呢,伸手模模鄭焱的額頭,隨又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嗔道︰「裝傻好玩兒嗎!」回頭向田恬笑了下,轉身向門外走,到了門口丟下一句︰「晚上等著我,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