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鄭焱接到了毛曉菲的電話︰「鄭總,能和你共進晚餐嗎?」
鄭焱呵呵笑了︰「不瞞你說,我正等著你的邀請呢,不然,早就回家給爸媽做飯去了!」
「謝謝鄭總,我在樓下等你。」
鄭焱往家里打了個電話,便拿起皮夾子下了樓。
福特轎車在華燈初上的大街上緩緩而行。汽車里,鄭焱瞟一眼身旁的毛曉菲,問︰「毛總,想吃什麼?」
「鄭總,你還是叫我曉菲吧,這樣听著舒服些。」
「行啊,那我們就直呼對方的名字吧,說說,去哪兒吃?」
「香滿樓怎麼樣?」
「香滿樓?總經理叫錢虹的那一家?」
「你認識錢虹?」
「呵呵,在一起吃過飯。」
「那好,就去她那里。」
鄭焱打轉方向,福特車拐了兩個彎兒,停在了香滿樓酒店門前。兩人下車並肩走進店門,迎賓小姐立刻迎上︰「歡迎光臨,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毛曉菲問,「有單間嗎?」
鄭焱听了連忙笑著阻止︰「用不著,大廳里就挺好。」
說話間,一位掛著大堂經理牌子的女子走了過來︰「喲,鄭總,是您呀,天哪,您可是好久沒來店里了,快樓上請!」
鄭焱望望女子覺著面生,莞爾一笑問︰「小姐,你怎麼認識我?」
「嗨,我怎麼能不認識您呢!一年多前您擺的那一桌空前絕後的宴席,時至今日尚無人能比,本小姐至今還在為那次能接待您這位貴客,感到榮幸呢!」
鄭焱笑了︰「那已經是歷史了,歷史不可能重演,今天我進到店里來,恐怕要讓您大跌眼鏡了!」
「鄭總不必過謙,無論奢儉您都是本店的貴賓,樓上請!」
鄭焱無奈只得隨她上樓進了一貴賓間。女子請兩人落座,奉上茶果後向兩位服務生作了交代,便出門去了。工夫不大,門開處進來一位女士,正是酒店總經理錢虹。
鄭焱見了,連忙起身迎上︰「錢總,怎麼驚動您了?」
錢虹仔細地審視著鄭焱,滿面笑容︰「帥哥兒,兩年不見風采依舊啊,今天怎麼想起來我店里了?」
鄭焱沒有回答,笑著介紹道︰「錢總,這位是明珠公司的副總經理毛曉菲小姐。」
錢虹與毛曉菲握了握手,言道︰「我們倆早已相識,只是不知道妹妹何時當了副總。」
毛曉菲自打進來,腦子里就塞滿了問號︰鄭焱似乎跟這里的人很熟,那應該是常客了?他那桌空前絕後的酒席又是怎麼回事呢?見錢虹發問,便笑道︰「今天剛剛被鄭總提職,來此就是要向他表示感謝的。」
錢虹有些不解︰「哪個鄭總?」
「就是面前這位帥哥兒!」
「嚄,鄭焱,你不是雲州一家外資公司的副總裁嗎,難道你吃掉了明珠公司?」
毛曉菲笑著解釋︰「不不,他現在是明珠公司的總經理。」
「是嗎?」錢虹招呼鄭焱兩人落座,「鄭焱,我問你,這段時間去了哪里?」
「呵呵,先在國外呆了一段時間,後又在燕南省蒙城市生活了半年。」
「怎麼,被老板解雇了?」
「也算是吧。」為了避免錢虹問東扯西,鄭焱主動介紹了這兩年的生活經歷。錢虹听了卻是半信半疑。
酒菜上來了,錢虹親自斟酒,而後舉杯說道︰「鄭焱,來,為我們的重新相會干一杯!」
「謝謝。」
三人舉杯共飲,卻听錢虹又問︰「潘市長夫婦還好吧,听廖媛說你離開的這段日子,他們很掛念你。」
「我讓他們費心了,為此一直在深深自責。」
毛曉菲心生疑問,望望兩人問︰「鄭總,你和潘市長相識?」
錢虹听了很是驚異︰「妹妹,你該不會不了解你老板的背景吧?」
「啊,我……我只知道他是本市人,別的……」
「嘿,瞧你這官兒當的,我來告訴你吧,鄭焱是咱們潘市長的長公子。」
「啊?!」毛曉菲很是吃驚,「鄭總,這是真的?」
鄭焱笑著點了點頭︰「你暫時不要給我透露出去。」
毛曉菲釋然了︰「怪不得你這麼敢干。」
「呵呵,不瞞你說,若不是怕給我爸添亂,我會將那顆雜草連根拔掉!」
「還是穩妥一點好。」毛曉菲更加欽佩面前這位小帥哥兒了。
錢虹微笑著說︰「鄭焱,你知道嗎?自從我父親听了你的笛聲之後,就經常在我面前念叨,問我什麼時候能再次見到你,好聆听你那妙曲雅韻。」
鄭焱很是感激,稱謂也變了︰「大姐,如有空閑我會再去河邊,到時請錢伯伯前去指正。」
「好好好。」錢虹很是欣喜,「如果老爸听了你這話不知該有多高興!」
毛曉菲皺起了眉︰「鄭總,你還會吹笛子?」
錢虹笑了︰「妹妹,看來你還確實不了解你的上司,他可是個全才呀!我老爸在回憶那次與鄭焱相見的情景時,是這樣描述的︰河岸邊,楊柳旁,一翩翩少年面河而立,手握竹笛,雅韻頻送;曼妙的笛聲誘使蒼鷺引頸,野鴨停戲,游人止步,楊柳依依。」
「天哪,好有詩情畫意!」毛曉菲激動不已,「鄭焱,我有些迫不及待了,飯後到河邊兒為我吹一曲如何?」
錢虹的眼楮也亮了起來︰「對呀,待會兒把我老爸也接過去,咱們讓鄭焱來個專場如何?」
「我同意!」毛曉菲興奮得差點兒站起來。
「我反對!」鄭焱笑道,「專場是要收費的,可收你們的錢太不好意思了,所以咱們還是坐在這里聊天吧。」
錢虹笑道︰「鄭焱,今天這頓飯大姐給你免費,你的專場索性也別收費了。」
「那我不是虧大了,況且,今天這頓飯還不是我請!」
毛曉菲急了︰「哎呀,你虧什麼呀,快吃,完了趕緊走!」
錢虹掏出手機往家中打了電話,要父親趕來店里。鄭焱看這架勢不答應是不行了,便匆匆吃了幾口,站起了身︰「毛總,你隨錢總一塊兒過去吧,我回家拿笛子去。」
「行,拿了笛子抓緊過去,我們在河邊兒等你。」
「待會兒見。」
鄭焱駕車趕回了家中。
潘笑宇夫婦正在客廳里坐著,看到鄭焱進了門,連忙招呼他坐過去。鄭焱在兩人中間坐下後,微笑著問︰「爸,媽,想不想到河邊兒走走?」
潘笑宇看到鄭焱心情頗佳,很是欣慰︰「當然想了,爸媽多麼希望被你挽著胳膊,逛逛商場,遛遛馬路啊,可是你小子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的關系,爸媽有意見也沒法兒提呀!」
一股暖意涌上心頭,鄭焱在二人的臉頰上分別親了一下,站起身言道︰「爸,媽,跟我走,到河邊兒子給你們吹笛子。」說著快步走向臥室。
不一會兒手里拎著竹笛和薩克斯管走了出來,而身上已換上了白色的羊絨衫、白色的褲子和白色的皮鞋。
潘李二人見了眼楮一亮,齊聲說道︰「好漂亮!」
李媛華打量著鄭焱的著裝,禁不住嘆道︰「曉蘭這丫頭真會買衣服,穿在身上既合體又高雅,把我兒襯托得英姿颯爽,超凡月兌俗!」
鄭焱笑了︰「媽,有這麼夸自己兒子的嗎?」
潘笑宇興致勃發,拽過妻子的手,笑道︰「媛華,回屋換衣服去,咱不能被兒子比下去!」說著兩人進了臥室。
疏星伴著朗月高懸。
落馬河畔,清風徐徐,楊柳依依,不時傳來的幾聲鴨噪,渲染著初夏夜的安詳與寧靜。
一輛黑色轎車悄然停在道邊,從車上下來三人,正是鄭焱及其父母。
三人登上河堤,在一棵垂柳邊停住。
鄭焱將父母讓到條石上坐下,放下薩克斯管,握著竹笛站到了岸邊,望一眼空中的明月,看一看波光粼粼、緩緩東逝的河水,吸一口清爽的夜風,舉起了竹笛。
笛聲蕩漾,溫婉纏綿,正是那首百聞不厭的東方小夜曲——《草原之夜》。伴著這優美的旋律,耳邊仿佛傳來一抒情的男聲——
美麗的夜色多沉靜/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聲/想給遠方的姑娘寫封信/也可惜沒有郵遞員來傳送……
月光如水,清風徐來。曼韻妙曲中,信步的人們循聲而至,散落于周邊,看素影沐浴月光,听妙曲駕馭晚風。
兩位女子伴著一老者款款而來,正是毛曉菲和錢虹父女。錢老爺子在近處的花壇邊坐下,瞟了一眼那模糊的白影,喉結蠕動了一下,手捋胡須輕輕合上了眼楮。
錢虹和毛曉菲往前站了站,看到潘笑宇夫婦坐在條石上,對視了一眼,將目光投向了鄭焱。
鄭焱一連吹奏了好幾支曲子,方才轉過身來,這才發現身邊竟有十多人圍觀,而毛曉菲和錢虹就在其中,想必錢老伯也已來了。
于是沖兩人微微一笑,將笛子交到父親手中,拿起薩克斯管又轉過身去,面向了靜靜流淌的落馬河。
薩克斯,這源自異域比利時的奇妙的管樂器,以它獨有的音色奏出了美妙的樂曲,一下抓住了眾人的心。
錢虹陶醉了,而毛曉菲卻驚呆了︰想不到這英氣逼人的男人,還有這等撼人的技藝,真是個神秘而又迷人的家伙!
月影西斜,明淨的天空青碧而幽遠,幾顆疏星閃動著睫毛,展示著豐潤的笑容。
樂聲中,一對兒戀人款款而至。姑娘瞟了一眼面河而立的鄭焱,自語般地說道︰「融月清風,妙韻素影,天哪,好美的意境!」
身邊的小伙子听了,笑道︰「鷺鷺,不會是要作詩吧?」
姑娘沒有言語,兩眼盯著鄭焱的背影,像是陶醉在那曼妙的韻律之中。
鄭焱一連吹奏了兩支曲子方才停歇,抬頭空望,明月姣姣,疏星朗朗。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掌聲,隨回身向眾人躬身施禮。卻听有人驚呼︰「鄭焱?天哪是你?」便見一姑娘閃身近前。
鄭焱見了,笑道︰「白鷺?你也出來游玩了?呵呵,驚擾你了吧?」
姑娘正是白鷺,和男朋友石奕來河邊閑逛,信步間聞得妙曲頻送,便過來觀看;當看到一身素裝,清麗俊朗的鄭焱時,不由驚呼。
「鄭焱,你自個兒來的,婷婷沒有陪你?」
鄭焱指了指已然站起身的潘笑宇夫婦︰「我陪爸媽過來的。」
白鷺這才注意到二人,連忙上前︰「潘叔,李姨,你們也來了。」
李媛華抓過白鷺的手︰「鷺鷺,爸媽沒跟你一塊兒過來?」
「沒有,我和朋友一塊兒來的,沒想到遇見了你們,還免費听了一場音樂會。」
錢虹挽著父親走了過來︰「潘市長,李姨,您這個兒子不僅有出息,更會折磨人,一年多前他在這里吹笛子,深深地吸引了家父,正當家父恍入仙境之時,這個小家伙兒竟然收起笛子,駕著豪華大奔悄然而去,從此不見蹤影,害得家父時常站在這落馬河邊,期盼那仙童再至,妙曲重縈;誰知一等就是將近兩年。」
錢老爺子和潘笑宇見過禮後,抓住了鄭焱的手,喉結蠕動了一下,顫聲說道︰「小伙子,你讓老夫好想啊!」
鄭焱很是感動︰「老伯,讓您老惦記了,如蒙不棄,請您每逢周末晚間過來這里吧,只要小佷有暇,無管風雨都會來此吹奏一曲,供您愉悅與評點。」
「謝謝你孩子,那我們就說定了。呵呵,無管風雨,到時,我都會前來聆听。」
「謝謝老伯。」
毛曉菲站在圈外,望著眼前這情景,心中別有一番感慨,除了驚異于鄭焱的才藝外,心中也漸生顧慮︰沒想到鄭焱他真是市長的兒子,倘若有一天萬春暉不听從他的調遣,他會拿姓萬的開刀嗎?看得出他與白鷺處得很近,想必也知道萬春暉是這姑娘的親舅舅,他會不會礙于白書記的面子,而對萬春暉妥協呢?如果是那樣,明珠公司的整頓治理將不會徹底,而自己對萬春暉也只能敬而遠之。
毛曉菲的心里覺得有些堵,瞟了鄭焱一眼,轉身走下河堤……
鄭焱收起薩克斯管,別過錢虹父女,和白鷺打了招呼後,同父母一同走向汽車。
白鷺目送三人坐進車里漸漸離去,似乎也沒了興致,回身對石奕說︰「我回家了,你打車回去吧。」
石奕皺了皺眉︰「鷺鷺,時間尚早,去我家里坐會兒吧。」
「不去了,我有些累了。」白鷺說著走向一輛白色轎車。
卻說鄭焱,駕車載著父母回到家屬院樓下,鎖好車掂著薩克斯管干剛要上樓,便見一輛白色轎車一聲尖叫停在了身旁,白鷺推門下了車︰「鄭焱,等等。」
「喲,白小姐,這麼急有事嗎?」
「沒什麼事,……我可以上去坐坐嗎?」
「啊?這……」鄭焱望向了母親。
李媛華忙拉過白鷺的手,一臉甜笑︰「鷺鷺,你還從沒有來過阿姨家吧,走,認認門去!」
白鷺隨三人上樓踏進門里,便一眼看到了客廳牆面上的刀痕,不無詫異地問︰「阿姨,這牆怎麼被砍破了?」
鄭焱笑著答道︰「兩年前,我喝多了酒給弄破的。」
「咋不找人修修呢?」
「我媽說要留下來時刻警示我。」
潘笑宇沖白鷺笑了笑,言道︰「鷺鷺,你們聊吧,我去看份資料。」
「叔叔您忙吧。」白鷺說著轉向了鄭焱,「哪是你的臥室,能參觀一下嗎?」
「行,這邊請。
鄭焱將白鷺帶進臥室,手指沙發︰「白小姐,請坐。」
白鷺瞪了他一眼︰「一點兒記性也沒有,我不是說過不許你稱呼我白小姐嗎!」
「呵呵,對不起。」
兩人在沙發上落了座。李媛華走了進來,將兩听飲料交與二人︰「鷺鷺,想不想吃點夜宵,阿姨給你們做。」
「不用了阿姨,我晚上不吃東西的。」
「怎麼,減肥呀?用不著,我看你倒是應該增肥,太瘦了可不好!」
白鷺樂了︰「阿姨,您怎麼跟我媽一個樣,總是勸我多吃。」
「是嗎,呵呵,好了,你們聊吧,鄭焱,別忘了送送鷺鷺。」
「知道了,媽晚安。」
白鷺目送李媛華出門,回頭問鄭焱︰「哎,你和婷婷處得怎麼樣了?」
「很好。」
「我是說你們倆談戀愛談得怎麼樣了?」
「談戀愛?沒有的事兒,我們是兄妹!」
「真的沒有?」
「絕無可能!」
「可婷婷告訴我說她要嫁給你的?」
「別听她胡說,我們只能是兄妹!」
白鷺喝了口飲料︰「哎,你想找什麼樣的女朋友?」
鄭焱心想,若是告訴她自己要獨身,肯定不信,嗯,有了。于是笑著說道︰「身高要在一米八以上,長相一般即可,其他無所謂。」
「天哪,你要那麼高的個子干嘛?」
「我希望我的孩子將來做一名運動員呢!」
「不可思議!」白鷺撅起了嘴,「哎,你的服裝店還開不開了?」
看來這丫頭還不知道我已是她舅舅的上司。
「當然要開,只是現在家里意見不統一,故此只得緩緩再說。」
白鷺站起了身︰「鄭焱,你有如此才藝,干嘛要埋沒呢?」
鄭焱也站了起來︰「誰說埋沒了,我今晚不還在展示嗎?」
「我的意思是說,你應該找一個能充分展示自己的舞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低調。」
「嗨,什麼低調不低調的,什麼工作不都得有人做嗎!」
「話雖然是那麼說,可對你來說會讓人覺著你不務正業!」
「謬論!」
白鷺從電腦桌邊移到了衣櫃前,輕輕拉開門掃了一眼,伸手模了模掛著的各式服裝,又翻出商標看了看,不由驚得瞪大了眼楮︰「這一定不是你買的對嗎?」
鄭焱笑了︰「為什麼這麼說?」
「這種衣服雖然最適合你,但你絕不會自己花錢買。」
「笑話我買不起?」
「不,因為你不是那奢華之人!」白鷺一件件地翻看著,口中嘖嘖有聲,「天哪,全是名貴高檔服裝,有的牌子我還從未見過。告訴我,誰給買的?」
「呵呵,過去的女朋友。」
「張曉蘭?……她還在愛著你?」
鄭焱淺淺一笑︰「那倒不會,這都是過去她給買的。」
白鷺關上了櫃門,回身望著鄭焱,幽幽說道︰「別委屈自己了,告訴我你想去哪個部門?」
「謝謝,不敢勞煩你,我要憑自己的實力去開創一片新天地。鷺鷺,今天有點晚了,改日請你再來,走,我送你回去。」
听到逐客令,姑娘有些生氣,小嘴一撅轉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