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寒光寺,建在帝都郊外西山的半山腰之上,通往寺廟的清幽小路兩旁蒼綠色的參天古木,密密挨挨,棵棵相連,陽光灑向濃密的枝葉,在地上投上斑駁的剪影,微風輕拂,卷起絲絲春泥氣息,不覺讓人通體舒暢。沿著小路往山上直走,約莫半個時辰,參天古木皆消失不見,來到一處空曠之地,再前行幾步便是寒光寺,只見此刻寺廟門口人滿人寰,喝茶的,佔卜的,算命的,雜耍的,許是因著是廟會,這里竟是格外的熱鬧,只見一黃一碧兩個瘦小的身影在人群里左轉右拐,一瞬便消失不見,再尋不到影子。
繞過寒光寺向後山走去,一條石徑小路,兩邊郁郁蔥蔥,密密匝匝的是一片竹林,前行約半盞茶的工夫,視線逐漸開闊,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大片桃林,此時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只見一排一排的桃樹排列整齊,粉紅粉紅的花團,若朝霞,似流雲,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不禁的看得呆了,情不自禁的向桃林奔去,「真真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說完就地旋轉開來,沉浸在這漫天匝地的桃花仙景里。
桃花的種類有很多種,絳桃、垂枝碧桃、壽星桃、紫葉桃等等,我卻獨愛這撒金碧桃,白色、粉紅或白粉相間,遠遠去望,淺淺淡淡,似偶入凡間不識人間煙火的仙女,美不勝收。「小姐,這撒金碧桃美則美矣,只是白粉未免太單調,我還是比較喜歡這絳桃,開深紅色的,像一團火,仿佛要把人也燃燒一般!」木蘭若有所思,款步走向一棵開著艷紅似火的絳桃前,低頭在鼻間深嗅,立馬一股濃郁馥香夾雜著昨日里春雨留下的溫潤水氣傳入鼻間。我停下腳步,雪白素手自袖中抽出,緊緊握著木蘭的,
「此生別無他求,若實在無什去處,這里倒是個不錯的安身之所!」
「小姐說什麼傻話」木蘭隨手從枝上折下一朵絳桃,插入我的耳鬢,「只要我們找到了老爺,就不用這般辛苦,到時候再給小姐尋一門好的親事,看你還纏我,恐怕到時就要閑我礙事了!」忍不住‘撲哧’一聲輕笑,「我跟你說心理話的,你卻笑我」扭頭佯裝生氣,不再搭理木蘭,朝林中深處走去。卻不曾想這樣偏幽的桃林竟也有一條小溪,涓涓細流,清澈見底,忍不住蹲去,撩撥這溪中清水,蕩起圈圈漣漪。望著水中倒映的黃色身影,一雙眼黑白分明,如這溪中水清澈透明,蛾臉修眉,巧鼻秀唇,雖不是絕色,卻也自有一古清麗月兌俗之態。想起自己的處境,不禁悲從中來︰
木蘭與我一路從南到北,風餐露宿,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不得已女扮男裝以避人耳目,終在前兩日到達帝都,只是茫茫人海,要想找到我的親人,真是難如登天!木蘭見我整日憂心忡忡,茶飯不思,變著法的寬慰于我,心內感激她的體貼照顧,卻也無法緩解眉目間的愁悶。今日見這山中古寺竟有如此絕佳美景,有如身在世外桃源之感,無比怡人靜氣。
「小姐,不如我們采摘幾枝回去插瓶吧!」想來木蘭的心情也是格外舒暢的,「自然之美貴在‘非工復非匠,雲構發自然’,沒有匠師的精雕細琢,刻意古板;一切渾然天成,才有如此之麗景,切不可破壞這自然之美,回去吧,再晚恐怕就回不了城了!」說完將不情不願的木蘭拉出了桃花林,心下已有計較,若日後辛苦,這桃花林倒不錯的去處,‘撲哧’不覺竟輕輕笑出聲來,
「看來今日一行倒沒白來,小姐好久沒有這般笑過了!」
「你呀,本來沒有什麼的,偏你這樣嚴肅!」忍不住去戳木蘭的鼻子,卻發現不知何時手中的素錦竟不見了,想是不小心遺落在了桃花林,忙叫了木蘭去尋,雖不是什麼值錢之物,因是娘親留給我唯一一件親手織就的貼身物件,所以格外愛惜。久不見木蘭回來,耐不住性子尋著木蘭的身影重又鑽入了桃花林。來回尋了幾遍,都未找到,本欲放棄,抬首見不遠處有一座涼亭,初次來時竟未注意,此時正值陽春三月,暖風拂面,點點桃紅在微風中旋旋轉轉,終輕輕灑灑落滿地。許是察覺有人靠近,亭中之人回轉身來,一身雪白綢緞。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系一塊羊脂白玉,外罩軟煙羅輕紗。眉長入鬢,細長溫和的雙眼,秀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揚,噙著一抹淺淺的笑,望著亭外不知所措的我。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除了桃花落地的簌簌聲,便是自己沒有規律的心跳聲。自小雲姨便說我主意大,若見到我此時的窘迫樣,恐怕便不會如此說了吧!第一次孤身與男子離的這般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全然沒了主張。不經意瞥見他手里握著的素錦,頓時生了些勇氣,迎著暖暖的春風,提起裙擺,拾級而上,向亭里的男子款步走去,他的眸子深邃幽藍看不出任何情愫,卻能直直的將人吸進去。在離他一步之遙站定,仰面望著他溫潤的容顏,忍不住扯出一抹笑,璀璨若星辰,道︰「我是秦不惟!」忘了我的素錦還在他的手中,忘了閨中女子該有的矜持,忘了他于我只是個陌生男子,此刻卻只想讓他記住我,秦不惟。
「小姐,小姐——」不遠處木蘭急急的喚我。
不等對面男子有任何回應,尋著木蘭聲音的方向,扭頭跑開。
「小姐的素錦我還未找到」木蘭疑惑的看了看亭中的男子,追著我急促的步伐,「這便走了麼,那可是夫人留給小姐最珍愛的物件了!哎——小姐,——等等我——」
一路上忽略掉木蘭喋喋的追問,待到帝都街上心已不如初時那般劇烈跳動,這才停下急促的步伐,拿右手輕輕的撫上左心,緩緩呼了口氣,我這是怎麼了?
「啊,救命啊,讓開——快讓開——」一聲尖銳的呼聲穿過長街,一匹黑馬失心瘋般的從右邊直直的穿過來,馬上是一個十來歲的紅衣女娃,許是控制不住這烈馬,嚇得臉色慘白,搖搖晃晃險些墜下馬來,激的行人攤鋪亂做一團,眼看就要到自己眼前,「小姐,小心——」木蘭因離得遠,急得大叫,我已然退到路邊,沒有什麼大礙,「哇——娘——」路中間不知何時被眾人推搡倒地女童,早已嚇得一動不動忘了逃跑,哭聲在這嘈嚷的街上顯得格外的刺耳,眼看那馬就要到跟前,只怕那女童凶多吉少,要血濺這帝都大街了,眾人皆閉上眼楮不忍去看!我拼出最大的力氣,跑到街上,在馬即將揚蹄踏下的前一刻翻身滾到女童身邊將她護在身下,這女童倒是懂事又或者是嚇傻了,竟乖乖的由我抱著,不哭不鬧。眼角余光撇見木蘭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突然滿心愧疚,「對不起,木蘭,你待我這般好,我卻輕賤自己的生命!」沒有時間再去想別的,我閉上眼楮,靜靜地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嘶——嗷!——」沒有預料中的疼痛,沒有預料中木蘭的哭聲,周圍靜的仿若我已死去一般,但我卻生生的活著;忍不住回頭望去,卻見那匹受驚的馬正乖乖的站在我的身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呆呆的望著馬上豐神俊朗的身影,忘了呼吸,忘了尖叫,「你不要命了?」伴隨著紅衣女娃稚女敕的呵斥聲,眾人如夢初醒般連聲鼓掌叫好,木蘭急急的跑過來拉著我上下左右仔細仔細檢查了遍,確認沒有受傷後,倒紅了眼眶
「小姐總是這樣,叫我好生擔心!」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看你,倒像是我欺負了你似的!」不忍心看木蘭為我心急,將懷里的女童交給一對哭的正凶的中年夫婦,「謝謝,謝謝,哎喲,鳳兒,可嚇死為娘了——」看那婦女將女童抱在懷里,又是檢查,又是哭泣的,不忍再睹,遂扭頭看向別處,卻在不經意間對上一雙溫潤深邃的眸子,那馬上端坐的正是桃花林中遇見的男子。整了整衣衫,款步向他走去,嘴角一抹溫柔,盈盈一拜,「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卻見他淺淺一笑,躍下馬來,欲扶起我彎下的身子,駭得我連連後退兩步,躲過他攙扶的手,他許是才想起男女有別,尷尬的收回雙手,道「小姐言重!」我與他適時的隔著一段距離。此刻,已是夕陽西下,天色也有些暗沉,夕陽的余輝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淡淡的光,看著不太真切,「在下楊玄!」渾厚有力的嗓音響起,是他一臉笑意,目光濯濯。
「喂,說你呢,你不要命了!」那紅衣女娃手揚馬鞭,不過十來歲,卻十足大人模樣,直指我的鼻梁,一雙美眸閃著攝人的光。我用手扶開她的鞭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這女娃,不過多大,怎麼也敢在鬧市騎馬!」
「哼,我爹爹是將軍,再說我已經十歲了,如何騎不得馬。倒是你,以後別再跑到別人的馬前,下次可沒這麼好的運氣了!」說完也不理會我,徑直走向楊玄,「今日你救了我,我爹爹說過,‘生當隕首,死當結草’,我沒那麼偉大,但你放心,等我長大了必定還你這恩!」看著她跨馬揚長而去的背影,不禁感慨,好一個慷慨激昂的女娃,小小年紀竟有這心胸,可惜是女子,若是男子,長大後定是位保家衛國的英雄。
作者題外話︰哈哈,今天終于有一更了,最近不惟沒有空閑,不過以後保證一天最少要有一更,望親們多多支持啦~剛開始會有些嗦,但以後的情節會越來越精彩的,支持~投票~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