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惟 014 交鋒

作者 ︰ 不惟

靖元十二年冬臘月初五,照例一大早去朱鳳宮給皇後請安,我所居住的琉璃宮在內廷西側,位置較偏遠,所以需比別的妃嬪早起半個時辰,方不至于遲到。皇後楊麗華乃大皇子的嫡母,當今太後的親佷女,其父親楊澹乃當朝宰相,官拜一品,曾與蘇景洪一起被先帝任命為輔政大臣輔佐幼帝夏侯南直到其親政,身份之尊,普天之下無人能及。夏侯南十三歲登基,十四歲與其表姐楊麗華大婚,因為年幼並未廣選秀女充實內廷,整個後宮只有一個皇後,無人與之爭寵。而那時的楊麗華才貌雙絕、慧質蘭心,甚得夏侯南之心,大婚後兩人琴瑟和諧、感情日篤,于第二年便產下大皇子夏侯君燁,夏侯南更是將她視若瑰寶。楊家的勢力日趨壯大,丞相楊澹性格狂妄,目中無人,曾是先皇身邊得力的謀士,常以開國功臣自居,多次帶頭在朝堂上公然反駁夏侯南的決定,夏侯南雖為皇帝,卻處處受其壓制,積蓄了多年的不滿與憤恨讓他親政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要鏟除楊家,楊麗華受其牽連,漸漸不得寵愛。

如今的後宮除卻皇後四妃現有三,分別是貴妃李沁梅、淑妃關子嫻、賢妃張詩墨,後宮與前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李沁梅是御史大夫李從海之女,二皇子夏侯君祈便是她所生。張詩墨乃刑部尚書張衛廷之女,自幼身體孱弱並無所出,她們二人都是夏侯南大婚第二年直接下詔冊封入宮的,關子嫻是戶部侍郎關翰思之女,比貴、賢二妃晚進宮幾年,因前兩年誕下長公主夏侯懷玉,才晉封為淑妃。夫人僅一位,便是當朝太尉原輔政大臣蘇景洪之女蘇姚,她是去年以秀女的身份被選入宮,因其父親的原因再加上蘇姚本身冰清玉潔、聰慧過人,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便從眾秀女中月兌穎而出,位居夫人之位。其他都是位分不高也沒有什麼背景的低等妃嬪,婕妤甄元容、順儀蔣冰心、祥嬪杜巧安、柔嬪溫靜柔、貴姬阮香怡、小媛周玲瓏、惠貴人沈清秋、才人方玉盈、選侍江萍還有一些暫居儲秀宮中尚未侍寢的答應、采女。其中最為得寵的便是惠貴人沈清秋了,她也算個奇人,原是個掌管膳食的尚食宮女,本出身于書香門第,滿月復才華,因家道中落,入宮為婢,意外得夏侯南寵幸,短短數月便由最末等的更衣連晉數級封為正七品貴人,不知眼紅了多少宮中女眷!只不知這樣的榮寵是福是禍!

听著春兒喋喋不休地為我講解著後宮諸妃嬪,忍不住腦仁發脹,雖心里早有準備,但當听到這麼多的妃嬪的名字和那些記都記不住的位分,還是有些瞠目結舌,真不知道春兒是怎麼在短短幾日便把這麼多復雜的東西記得如此清楚!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是戰場上的決策,也是後宮唯一的生存法則,我必須了解清楚,不至于到時候束手無策。

不覺間已到了朱鳳宮,抬手理了理鬢發,正欲入殿,瞥見一個明眸齒、濃妝艷抹、體態輕盈的艷麗女子款款而來,行至我面前,高挑著秀眉,一臉譏諷道︰「喲,這不是蘭妹妹麼?以往每次我來時你都已經起身回宮了,怎麼今日倒晚了?」

我知她是故意令我難堪,不欲多事,遂躬身作禮溫言道︰「姐姐說的是,妹妹以後定當勤勉些!」

「早些日子就听聞皇上在宮外與妹妹巧遇,格外頒旨召妹妹入宮,我還以為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呢,原來也不過而而!」溫靜柔無意要我起身,邊說邊彎身附在我的耳邊用只有我一人听得到的聲音道︰「皇上對你似乎並不上心呢!怎麼別人下詔冊封不是妃就是夫人的,堂堂一品護國公的千金,竟封個從五品的蘭嬪,姐姐我都替你覺得不值!」

「聖上的心思豈是我等可以猜測的,妹妹不敢有過高的奢望!」

她似乎並不打算放過我,直戳我的痛處,嘲笑道︰「也難怪,一品護國公又怎樣,一個青樓女子生的女兒再怎麼努力爬也是爬不高的!別整日裝著一副清高的樣子,我看了就惡心!」

一旁的春兒早已听不下去,漲紅了臉,正欲反駁,被我及時拉住。

我進宮不過半月,夏侯南並未寵幸于我,也從未踏足我的琉璃宮,並不得寵。除了每日例行給皇後請安外都呆在自己的宮里,安分度日,我自認沒有得罪過任何人,緣何她要如此針對于我!宮中對我的流言蠻語我也略知一二,只是從不予理會,想著時日一久便可淡卻。我全沒料到她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竟會當著我的面說出來,如此詆毀于我,心中氣憤難擋,眸光陡然一凜,厲聲道︰

「你我位分相當,我敬你進宮比我早,稱你一聲姐姐,姐姐莫要自恃過高了!誠然,我並不得寵,也爬不高,所以姐姐盡管放心,我無心與你爭,你也不必這般針對于我!」

後宮就是這樣,位分高的欺負位分低的,得寵的欺負不得寵的,不得寵的欺負更不得寵的,要想被人尊敬,除非大權在握或者集萬千寵愛,而我一樣都沒有,自然成為她們發泄的對象,但這並不代表我可以一味地忍讓,適當地反駁也可以稍微削弱一點她們的銳氣,讓她們也別太肆無忌憚了!

「你!——」溫靜柔美目圓睜,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方改口道︰「想不到妹妹這般伶牙俐齒,平日倒是我小瞧了你!」

「听雨閣貴人沈清秋請柔嬪姐姐安、蘭嬪姐姐安!」惠貴人沈清秋適時的出現,化解了我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戾氣。我感激地沖她一笑,溫靜柔不屑地冷哼一聲轉身進殿。

因為沈清秋感染風寒,皇後體恤免了她近日的請安,所以我並未見過她,此時才有機會打量這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惠貴人︰雙手白女敕如春荑,膚如凝脂細又膩;脖頸粉白如蝤蠐,齒如瓜子白又齊;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大病初愈,行動似弱柳拂風,一襲素白長裙越發襯得她楚楚動人,連身為女子的我都忍不住對她生出憐惜之情。如此美人,蒙獲聖眷也在情理之中。

款步上前執起她柔弱無骨雪白柔荑邊進殿邊關切道︰「妹妹的病可大好了?怎麼看起來還如此虛弱!」

「多謝姐姐掛心,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若有不適,可千萬別逞強,要及早宣太醫來看!」

此時妃嬪已來了大半,甫坐下便見貴妃李沁梅與淑妃關子嫻款步入殿。

一眾女子忙起身行禮作揖,齊聲道︰「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參見淑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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