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杜藍在鬧鐘響起的第一個瞬間猶如青蛙一樣從床上跳起來,結果腦袋重重撞在天花板上。
「哎呦,痛死我了,連天花板都要欺負人,難道我就是那麼好欺負的人嗎?」
「可是……」
杜藍的身高即便在模特隊伍之中也不遜色,同時她的腿特長。上學的時候就因為腿長,被體育老師一眼相中去練習田徑,彈跳力更是驚人,現在又興奮過頭蹦起來高度非常嚇人。所以,她不能在高空做運動,只能到地面上做早鍛煉的熱身運動。
「 ! ! !」
杜藍伸張了一下四肢,然後雙手平身在胸前,做起了高速的抬腿運動。
「啊!」
「姐姐,你是跳蚤嗎?干嘛要在房間跳來跳去的。」
熬了夜的勝男被姐姐弄出來的動靜吵得無法安心睡眠,牢騷滿月復著。
「貓頭鷹,睡你的早覺吧!」
「我正在做晨跑出發之前的熱身操,難道你沒听說過身體乃是革命的本錢,想要擁有一份好工作必須要好一副強悍的體魄。」
杜藍似乎跟妹妹較勁一樣,一下子提高抬腿頻率。
見姐姐沒有離去的意思。勝男心中一陣氣結,「17號的院子那麼大,姐姐為什麼不去外面做運動,你是成心不讓我好好睡覺對嗎?」
「院子是旺財休息地方,它晚上要負責不讓陌生人混進來,現在天亮了,它應該在補覺。」
姐姐真是太過分了,居然對自己說出這種荒唐的理由,勝男對神經質的姐姐徹底無語了。扯過被子將自己裹在被子里面。
杜藍我行我素繼續著熱身運動,再結束了高抬腿動作後,又做了幾個弓步壓腿動作,才停了下來。又在房間待了十多分鐘,杜藍才走出17號大院,開始她大學畢業後第一次晨跑,她今天的目標是十公里,從17號大院出發繞著金山跑一圈。
她邁開步伐跑在青石路上,呼吸著清楚新鮮的空氣,大街上路人開始趕早班去上班,杜藍心中默默念叨著,原來大家都是勤勞,接著她又說道︰
「要渴望生活,不能繼續墮落下去,要努力啊!」
渾身感覺充滿力量,她賣力奔跑著……
等她回到家中,家人正圍坐在一起吃早餐,今天的早餐跟昨天一樣,依舊是豆漿加油條,沒什麼新花樣。
杜藍在一個空位上坐下來,拿起大湯勺在鐵鍋里盛了一碗豆漿,又拿過數條油條,便坐在那里大口吃了起來。家人被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給嚇住了,個個眼楮瞪得老大。但杜藍卻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樣子,她反而擔憂那個處處看她不順眼的媽媽將食物拿給旺財和鸚鵡享用,所以哪里還顧得了形象呢,似乎都要將腦袋埋在食物堆里面了。
過了一會兒,媽媽才回過神來,質問她道︰「早上干什麼去了,喊你吃飯也不見人影?」
「@#¥%%%……&&*」杜藍嘴中塞滿著食物發出跟某種動物一樣的聲音,一邊還貪婪得伸手要取放在妹妹桌前的雞蛋。
彭的一聲,結果去被媽媽拿起筷子在她的手背上狠狠敲了一下。
杜藍怪叫一聲,吃痛得縮出那只手,減少疼痛般來回搓了幾下。她心中大感委屈,媽媽未免太偏心了,平時有什麼好食物只想著妹妹,現在她還在半飽狀態之下,竟然連吃一個雞蛋都不被準許。
「不吃就不吃,有什麼了不起的。」杜藍有些生氣了,開始小片小片撕扯著油條,往嘴巴里面送,書本上說這樣有利于食物消化,可以讓腸道更好吸收能量。
此時媽媽故事重提道︰「大清早不見人影,去干嘛了?」
杜藍還在生媽媽的氣,所以假裝沒听見,繼續在撕扯著她的油條。
歪著頭看了一眼姐姐,勝男用她獨特的女巫般聲音說道︰「姐姐說她要開始找工作,就去鍛煉體魄好勝任殘酷職場競爭。」
「希望這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
媽媽似乎對大女兒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指望她找到一份工作,還不如指望她找一個男人結婚來得實際一些。至少就眼下的社會形勢來看,找一個男人要比找一份工作容易許多。
听到那些冷嘲暗諷的話杜藍就知道媽媽會這樣說的,騰得一聲從位置站在起來,虎軀一震,眼神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霸氣來,以至于家人在那個瞬間突然失神了︰哇塞!這才是杜家大女兒應有的風範嗎?
杜藍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她右手重重擊打著左肩,揚起高貴的腦袋,豪言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撲哧一聲,博學多才的杜家小女兒听到姐姐前後不搭調的話,笑得直接從椅子上滾了下來。
場面一下子變得有些混亂起來,杜藍趁著搶走了妹妹盤子里面僅剩的兩個雞蛋,她拿起一個雞蛋在桌板上一敲,熟練除掉殼子,一口塞進嘴中,才咬了三口就被她吞到肚子里面了。
勝男剛起身,就看到盤子里面不翼而飛,失聲尖叫起來︰
「媽,你看看姐姐又偷吃我的美容雞蛋。」
「死丫頭,還不快點雞蛋還給妹妹。」
真是好笑呢,偏心總要有一個限度吧!杜藍覺得妹妹皮膚不好,完全是因為長期熬夜寫作的原因,不能因此剝奪了原本屬于她的口糧。現在有人連肚皮都還沒填飽呢,杜藍沒打算歸回,以更快的速度給雞蛋去皮,然後往嘴中塞。
可是她的動作畢竟慢了一步,妹妹拽住了她拿雞蛋的手,媽媽勒住了她的脖子。
「把雞蛋交出來,否則……」
「休想!」
「那是給勝男做美容的,咱家將來還指望出一個美女作家,快點放手。」
「哈哈哈……美女作家,笑死人了?勝男閑置在家寫了兩年小說,至今沒有出版過一本書,難道你們還不死心嗎?」
「姐姐你又好到哪去呢,一直沒工作,現在又被男人給甩了,你有什麼資格笑話我。」
結果場面變得更加混亂了,兩姐妹扭打了起來,媽媽看似在勸架,但很明顯在幫小女兒。
爸爸看到因為食物沖突演變成人身進攻,再演變成肢體沖突的場景,內心有說不出的苦澀,默默看了幾眼,黯然離去。
杜藍很氣憤。
為了保住口糧不被奪走,手臂、背部等身體到處遭到進攻。
被逼無奈的杜藍,以背部作為肉盾,再次想將雞蛋送入嘴中。哪知媽媽一個巴掌拍在背部,杜藍手中沒拿穩,雞蛋從手中滑落掉向地面,她不想吃髒兮兮的食物,飛撲而上,伸手抓向它。
「媽媽,快點攔住姐姐,她要得手了。」
勝男大叫一聲,也跟著撲過去。媽媽一見,猶豫一下,去抱她的大腿。
「就差十公分,就能夠勾到它了。」
杜藍身上壓著一座大山,大腿還被拖住,她只能在地上匍匐前進,手臂一點點艱難向前方伸去。
「我的手臂,要是跟大腿一樣長應該多好呢。」
食物就在她面前四公分的地方,可是我們的杜藍因為剛剛進行十公里長跑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拿近在咫尺的食物,太讓人憋屈了。
「有客到!有客到!」
突然,客廳鳥籠中傳來鸚鵡的啼叫聲。
媽媽和妹妹目光不由得投向那個方向。杜藍趁機伸手勾住了雞蛋,很不衛生得將髒兮兮的雞蛋塞進嘴中。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
進來的是旺財的主人小劉媽,眼前三個女人奇怪姿態讓小劉媽一頭霧水,真是古怪的一家人。
媽媽趕緊松開了大女兒大腿,臉上強行擠出一個微笑,含糊道︰「沒什麼,沒什麼……」
「可是,杜藍為什麼要躺在地上呢?」小劉媽道。
早早就跑到一側站好的勝男,一見媽媽被問住了,急中生智道︰「杜藍她腳抽筋了。」
「對對對,杜藍早晨剛剛跑完步回來,可能是長久沒運動了,腿就抽筋了……」媽媽順勢往下說。
「沒有啊!」杜藍一頭霧水。
媽媽覺得杜藍一點都不顧忌家里的面子,怎麼可以說出跟她相反的話呢,用眼神狠狠瞪了女兒一眼,那意思在說,你有種再給我說一句試試看。
同樣杜藍也拿眼楮瞪出去,那意思再說,那媽媽之前干嘛要拿那種態度對我呢?
哪知媽媽卻惱羞成怒道︰「不是說要出去找工作嗎,還愣著干什麼呢。」
杜藍怒氣沖沖走到門口,可是馬上又想起做簡歷還要很多的錢呢,她兜兜里只有七個硬幣而已,哪夠呢!!!
可是剛才她已經將家里唯一可以要錢的對象給得罪了,媽媽是不太可能借錢給她,這個時候杜藍有些後悔了。看來只有等小劉媽離開後,再找機會試試看,也許媽媽會看在自己找工作的份給自己一點錢,所以她就退到一邊靜靜等候著。
「小劉媽,你怎麼突然就登門造訪了。」媽媽見氣氛有些尷尬,順勢將話題一引。
「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那就到我房間吧。」
媽媽說著,便朝著自己臥房走去,小劉媽隨即也跟了進去。
杜藍想找妹妹借錢,可是這個丫頭躡手躡腳跑去貼進在媽媽房間外偷听,見此她只能作罷。小劉媽也不知道找媽媽談一些什麼,半天沒從房間里面出來,杜藍越等越心涼離開屋子,決定去丁野那邊踫踫運氣看看能否借到錢,結果那個家伙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叫喚半天沒反應。
她掏出手機想給丁野打電話,才想起自己的手機已經壞掉了,沒簡歷還怎麼找工作呢,杜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到路邊電話亭給唯一的好朋友打電話,電話過了好久才被接通了。
「喂,去找你的時候沒見人,跑到哪里去了。」
「正在郊外收廢品呢,因為要趕早班車起了一個大早,我現在還在迷迷糊糊呢。對了,你能不能借我兩百塊啊?」
「你會讀心術嗎,我正想找你借錢呢,倒是被你先說了。」
「我就知道你打我電話準沒好事,除了借錢還有其他事情,沒事我掛了。」
「掛吧。」
杜藍無力得將電話機給歸位,看著過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襲卷她整個人,作為一個馬上要邁入而立之年的女人,窮到連制作簡歷履歷表的錢都要四處借,更加可悲的是連連區別幾十塊都沒地方借。以前杜藍有很多的朋友,但一看到她長期閑置在家沒有收入,都討厭跟她做朋友,那些所謂的朋友好像在一夜之中全部都從地球上蒸發了。
也許她們去了火星,也許去了月球,總之要錢外星人全部都不在地球上。
她之所以,能夠跟丁野成為好朋友,也許兩人都是被社會遺棄的失意者吧!
委屈、失落、無助這種情緒交匯在一起,杜藍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她真是一個連老鼠都不如的家伙,在此刻她突然意識到了,傷心的眼淚情不自禁流了下來……
突然,她面前出現一張紙手帕。杜藍本能抬頭一看,失聲叫起來,「爸,你怎麼在這里……」
她來不及擦拭眼角的淚水,爸爸卻說道︰
「來擦擦吧。」
「不小心被風沙吹進了眼楮,」
杜藍拿過紙手帕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說道︰「爸,你……」
爸爸從口袋中掏出劣質香煙給自己點上一根,說在家悶的慌,出來轉轉。
杜藍似乎沒話要跟他說,事實上父女兩人好像也沒什麼東西可聊的,就在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杜藍受不了這種場面起身要走,爸爸叫住了她,在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
「爸爸,你這是?」
她本能想縮回手,卻被爸爸的大手給牢牢抓住,那種滋味讓她很難受,心底深處那根弦被狠狠刺激了一下。
「拿著吧,既然你打算重新找工作身上沒錢怎麼能行呢。」
「可是,爸爸這錢又是哪里來的。」
家里的經濟大權被媽媽牢牢把持著,爸爸又長期閑置在家每個月只能向家里要一點可憐的煙錢,一張百元大鈔對他來說絕對是一筆不少的錢。
「這你就不用管了。」爸爸似乎不太願意說起這個原因,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這個時候我的爸爸又從口袋中掏出那個老式諾基亞,卸掉里面的SIM卡,塞在我手上。
「爸爸沒用,連給你買一個新手機的錢都沒有,你就暫時先用著吧。」
「可是這樣爸爸不是不能跟朋友聯系嗎?」
「你要找工作,身邊沒有電話用人單位怎麼聯系你。家里不是有電話嗎,一樣可以保持聯系。」
「謝謝爸爸。」
杜藍感受到爸爸粗糙的大手,他的確老了,額頭上皺紋已是那麼明顯,黑發之間夾雜著不少白發,之前她一直都沒有仔細留意過爸爸容顏,看到漸漸老去的爸爸,一直到現在自己都沒有為爸爸做過什麼,而爸爸他……在那個瞬間我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那種疼痛感猶如萬箭穿心的滋味,我杜藍真是白白活了二十八年。杜藍告訴自己,人這輩子絕非僅僅只為自己一個人而活,覺醒吧敗犬,不管如何在也不能再當啃老族了。
這次杜藍卻沒有推月兌爸爸給她手機,因為她的確需要一個隨時能夠跟外界保持聯絡的通信工具。
爸爸拍了拍她幾下示意她用努力要奮斗,然後轉身穿過了另一條大街,有時候無聲的鼓勵比表達出來的鼓勵更加強大,杜藍心中有了一個堅實的後盾。
望著那落魄背影,杜藍把錢小心收好,從已經壞掉的手機將sim卡轉移到老式手機上,款式早已老舊,但這卻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唯一在意的是盡快找到一份工作,不讓父母失望,不讓別人瞧不起,能夠自食其力,擺月兌當寄生蟲的惡名。
所以她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文印店去弄工作履歷表,然後再殺向人才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