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穆寒的家世,我知道的實在不多。他只零零散散說起過幾句,有關病逝的母親以及去向不明的父親,每當我想進一步探問時,他又三緘其口,避而不談了。「穆寒。」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安慰他,只能呼喚著他的名字做小鳥依人狀將自己的身體軟軟地靠在他厚實的臂膀里,讓他知道在這個喧囂紛亂的塵世里還有我,對他信任並依賴著。他瞬即領會,俯下頭,吻著我的額頭,目光又恢復了慣常的熱度。「我們進去吧。」他說。一走進門廳,穆寒就推開各個房間的門四處查看,他檢視得很仔細,門後面床底下櫃子里角角落落都不放過。還不時弓起手指扣扣各處的牆壁甚至掀起衛生間的鏡子敲擊後面貼的瓷磚。「你在找什麼?暗道機關還是偷窺貓眼?」我嘻笑著跟在穆寒的後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知道我的個性,一貫都是大膽行事,但小心過程。」穆寒一本正經,表情嚴肅。「讓你說得我心里都不塌實了。」我接口說。「不塌實就跟我回城里去。也不用計較那些房租了,如果覺得可惜,我們在周末一起來住兩晚,也就值了。」穆寒回手把我擁進懷里,目光炯炯地望著我。「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我又何嘗舍得你呢?可是每天廝纏在一起,我實在靜不下心來寫字,給我兩個月的時間,讓我把這個稿子完成,以後這一年的十個月我都不寫字了。好不好?」我的樣子像個搖尾乞憐的小狗,其實心里根本沒有要把說出來的話付諸行動的意思。穆寒立刻看穿了我的詭計,卻不點破,和藹地一笑,說︰「我並沒有說不讓你寫稿子啊,只是不想你住在這麼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我不放心。」「穆寒……」我在喃喃呼喚中仰起頭,輕輕吻在穆寒的唇上。他的嘴唇很溫暖很柔潤,不及我的唇離開,他的手臂將我的腰緊緊攬住,俯下頭,我們的口舌合為一體,仿佛兩個貪婪而又饑渴的小獸,彼此捕捉,吞噬。許久,我們才從輾轉纏綿中回轉過來。我的身體因為激情澎湃而軟若無骨,急于找個椅子坐下來喘氣。一直到樓上最後一個房間檢查完畢,穆寒停留在走廊盡頭,望著那幅巨大的油畫。他凝神注目,良久無言。「看出這幅畫要表達什麼含義了嗎?」我忍不住問道。「沒有清晰的輪廓和具體的形象,只是用濃重而紛繁的油彩勾勒出許多縱橫交錯的線條。這樣的畫面,好像什麼都不存在,又好像藏著什麼顯而易見的東西,總之,一言難盡。」穆寒搖搖頭。「遠看像幅畫,近看鬼打架。我最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故弄玄虛的畫法,直接明了地用簡練的筆觸去描繪現實事物,不是更好嗎?所以,我只對講究意境的中國傳統國畫感興趣。而西洋畫特別是後來的那些所謂現代派的表現方法,從來不敢恭維。」我肆無忌憚地發著無聊的牢騷,引得穆寒一陣哈哈大笑。我知道他並不是在嘲笑我,他也有同感。「凌羽,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為什麼這麼愛你了,就是你的這份真實,從不偽飾做作,與那些不懂裝懂假迷三道的人有天壤之別。」他邊笑邊說。我也跟著笑起來。穆寒的話不摻一點雜質,令我非常開心。「穆寒,我還沒吃飯呢。」我模著癟癟的肚皮說。「我馬上去準備,你先去臥室休息下。」穆寒又在我那因熬夜而凹陷的眼窩上親吻了一下,然後下樓去了。我進到主臥室里,初升的朝陽將房間照得亮爽舒適,撲倒在床上,我的上下眼瞼一接觸就再也分不開了。那一覺我睡得又香又沉。直到穆寒帶著一股撲鼻的飯菜香在床前輕聲呼喚,我才緩緩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