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路邊準備叫出租車回錦廬的時候,穆寒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然後瞟了我一眼,說︰「我接個電話。」隨後走出幾步遠,把手機貼在耳邊說了幾句,我听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覺得他轉身回到我身邊時,面色暗沉。肋
「有事嗎?」我問。
「恩,一個當事人有些事情需要和我面談,你先回去吧,我要到辦公室去一下。」他揮手給我攔了輛出租車,探頭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送這位小姐去無風嶺。」
我坐定後,問他︰「晚上來錦廬嗎?」
他眼波一閃說︰「到時候再說吧,我現在沒有車,行動不方便,如果事情弄得太晚,我就不出城了。你別等我,專心做自己的事吧。」
說罷,他站到路邊又揮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我從後視鏡里看著他上了車,轉頭向反方向駛去。我示意司機開車,當車經過鬧市區時,交通開始擁堵起來,出租車幾乎是走走停停。
「小姐,你不趕時間吧?」司機對我說。
我搖搖頭,漫不經心地望著車窗外行色匆匆的人流和不斷變換的各種廣告牌匾,街上很吵,雖然隔著車窗玻璃,但窗外喧囂的噪聲仍然灌了滿耳。
車子又停了下來,前後左右都是車,抬頭往前看,更是排得一眼望不到盡頭。
「小姐住在無風嶺嗎?」司機顯然習慣了這樣無奈的等待,借機和我聊天,打發時間。鑊
「是。」我答道。
「好福氣啊。如今誰還願意住在城里?空氣污染,噪音污染,交通堵塞,每天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想不折壽都難啊!」他嘆了口氣,接著說︰「可出了城就完全不一樣,風清水美,鳥語花香,特別是無風嶺那一帶,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啊。我每次開車到那邊接送客人,都忍不住要多耽擱一會兒,好好呼吸一下,把肺里面的濁氣徹底清一清,心情立刻就會好很多。」
听著出租車司機發自內心的感慨,我也情不自禁地點頭稱是。只是我很久沒進城了,忽然經過繁華的街市,厭倦感並不是十分強烈,反而還會有些新鮮的視覺刺激,眼楮不由自主地被那些花里胡哨光怪陸離的街頭裝飾所吸引。
而此時若是坐在錦廬的窗口,能看到的只有遠方山巒的微嵐以及蒼郁的林莽,耳朵能听到只會是飄過山谷的風聲和落在合歡樹上的小鳥宛轉啁啾的啼鳴。
相比之下,我無疑更喜歡幽靜的無風嶺,更喜歡住在錦廬。但也別讓我離城市太遠,我偶爾也需要感受一下城市的風光與快節奏,畢竟這里有大多數現代人生活和工作的場所,這里所散發出的氣息,在招人詬病之余,同樣引人入勝。城市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統一體,它在給身處其中的人們帶來一場場饕餮盛宴的同時,也會令其產生各種消化不良的癥狀。
出租車終于又開始像烏龜一樣向前挪動了,轉過一條橫街,前面出現一座高聳的寫字樓,寫字樓的對面便是市內最有名氣的商業大廈,而當掛在大廈二層的一塊招牌映入我的眼簾時,我不禁心頭一動。那塊招牌設計得典雅別致,中間用霓虹燈盤繞出一圈法文,底部則是一行中文,寫著餐廳的名字。那里正是上次穆寒帶我來過的法式西餐廳。
我連忙叫司機停車,告訴他我先不去無風嶺了。司機有些失望,他本來還打算順便去城外清淨清淨耳朵,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呢。
我付了車費,下車後徑直走到大廈的二樓,走進西餐廳。
也許是離午餐時間尚早,餐廳里的客人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我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那里被一副彩繪玻璃的屏風遮擋著,我既可以側身看到從門口進來的食客,也可以抽身退回到幽暗處,不受打擾地獨享自己的盤中美餐。
我抬眼掃視了一下,大理石廊柱、打著領結的白衣侍者和悠揚低回的音樂,都跟那天出現在我夢里的情景一模一樣,只是因為有日光的從窗口照進來,所以少了幾許迷離的燈影。
侍者拿來菜單讓我點菜的時候,剛好餐廳的經理從旁邊經過,他躬身向我致意,正要離開時,認出了我,旋即換上一抹親切而又生動的笑意。
「啊,是凌羽小姐,好久不見。」他說著,停下來跟我問好。
「 ,您還記得我。」我不禁驚訝于他的記憶力。
「那是當然,穆大律師是我們這里的常客,而凌小姐唯一和他一起用餐過的女客人,況且凌小姐又這麼端莊,我能輕易的就忘記嗎?」他的眼里含著笑,話說得既不嫌諂媚,又不失恭維,總之非常動听。
我不由得也微笑起來。
「怎麼只是凌小姐一個人嗎?穆大律師沒有來?」他又問。
我搖搖頭,說︰「穆寒有公事。」
「哦,那麼,凌小姐今天想吃點什麼?」他接過侍者手里的菜單,示意侍者去招呼別的客人,以示對我的特別尊重和禮遇。
我適才還在為菜單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法文犯愁,有經理親自來招呼我,我便輕松了。
「就再來一份上次我和穆寒來時吃的那個套餐好了。」我對經理說。
他點頭,繼而又問︰「酒水要不要點一份?」
我的臉一熱,連連擺手說︰「不要了,你的酒太好,上次我就喝醉了,這次還是好好品嘗一下你們餐廳大廚的手藝吧。」
經理又是一笑,收起菜單站直身體時,目光忽而一變,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也不禁一愣,門口走進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高大魁偉手臂纏著繃帶的分明就是剛剛跟我分手說要去辦公室的穆寒。
餐廳經理迅速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把食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經理立刻識趣地點頭,快步迎上去,把穆寒和另外那個男人讓到臨窗的位置。
我將身體隱在屏風後面,偷眼往穆寒坐的方向看,穆寒背對著我,但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則是一覽無余。
這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我暗暗納悶。可在腦海里極力追尋了半天,還是沒想起來,不禁越發佩服餐廳經理的記性,每天在他眼前來來往往的人何其多,而我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他卻能即刻叫出我的名字,真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