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嬸一家出王媒婆家院子,慢慢回家去。
半道上,五嬸就悄悄地問慶社︰
「兒呀,你覺得莊美那姑娘咋樣?」
「挺好呀,人長得高,模樣兒也俊,俺喜歡!」
「喔,那行了……」
五嬸听兒子挺滿意莊美,就又來到梅子跟前,低聲問道︰
「妮啊,你覺得莊文那娃子咋樣?」
「不咋樣,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象個傻子……」
「喔,那要你嫁給他,你願意不?」
「看他那傻樣,俺可不稀罕!……」
「可俺看著,那娃兒不錯!就是人老實,也沒啥不好嘛!」
「是嗎?娘,俺咋看著不象老實樣,是十足的傻子……」
五叔听五嬸與梅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都引得幾個走路人駐足觀看。五叔就說︰
「好了,好了,有什事,不能回家說去,不怕外人笑話……」
五嬸閉了嘴,梅子也啞了言。
默默地,一家四口往回去。
到家也就該吃午飯的時候了。
天,也放了晴,被雲朵清洗過的太陽,格外地明亮。風,早不再搖曳秋葉那即將破碎的夢。樹葉的影兒,清晰地印刻在土地上,不再晃動人的眼楮。看得久了,也不會叫眼楮兒不舒服。
五嬸便開始燒火做飯。
說實在的,五嬸自打在集市上見過莊美一面,她就留自己下了深刻的印象。莊家這妮子,長得高挑個子,模樣兒也俊美,配自家的慶社,那可是綽綽有余。看莊文,個頭也不矮,模樣兒,也就算做一般吧,可看人卻是老實孩子,梅子真要跟了他,自不會吃氣受累。
可話又說回來,自家慶社那情況自不必再說。就是梅子,長得也太象自己,矮矮又胖胖,就是讓她自己找個人家,也未必就找著個漂亮的小伙兒。
真要定下這門子親事來,五嬸就覺得自家也沒吃多少的虧。
慶社是實心實意相中了莊美。
「就憑俺得這副模樣兒,攤上莊美這樣的媳婦,自不枉來世間走一回……」
看五嬸在燒火,慶社就對母親說︰
「娘,您歇會,來,俺燒!」
「哎呀哦,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俺慶社咋了這是,長大了,知道疼娘了……」
「嗨,娘,俺都說媳婦了,自不能再象以前那樣不成個器。家務活,以後您就叫俺干就是,省得以後結了婚,老挨莊美的罵……」
「看,看,看……還是俺寶貝兒子懂事,知道疼媳婦了,都……」
五嬸就讓慶社燒火,自個進屋去切菜。
可慶社雖說的乖巧,可真燒起火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續上采草,就呼呼地冒白煙,火苗兒,卻不見著起。
五嬸切完菜,出屋門看見滿院子煙霧,嗆得個慶社眼淚不住往下流。就覺得想笑,自家的這笨兒子,嘴可乖巧,看看實際,玩完了吧。
「傻兒子,別光個嘴,看著娘……對,通通低……對,這樣……少續柴……對……看看,火著了吧……」
可不真是,娘一拾掇,濃煙沒了,火自打爐底升了起來。
慶社也就真佩服母親,原來燒個火,也有不少門道兒啊。
「傻孩子,多燒幾回,就有數了,可不能光憑嘴拱……」
「那行……以後俺多注意點就是。」
梅子回家來,就進了自個的屋,斜靠在床上,心里也就真不滿意莊文那樣。
五嬸等爐火燒旺了,就對慶社說︰
「看著,學娘的樣子,少放柴……對,就這樣子……社啊,,你燒吧,娘看看你妹子去……」
「行,娘,您去!」
慶社學著娘的樣子,真就是︰少放柴草,火苗兒不住地燃著,濃煙也沒了。
五嬸看兒子燒得成了樣子,就進梅子的房里去。
「二妮呀,睡著了?」
「沒,娘,您有事?」
「哎……娘有點事……二妮子啊,你給個痛快話,那莊文,你看上沒?」
「娘,叫俺咋說呢?……他那樣,也有點太那個了……」
「妮啊,人呀,也不能太挑了,娘看著,那莊文就是不錯!」
「啥不錯,連個囫圇話都不會說……」
「嗨,咱一滿家子,倒都會說道,可是,頂個屁用……人家不會說,可也沒餓死老……再個說了,人不是不會說,是老實,真要去了他家,你會講,他就會听,這樣更好,省得抬杠……就想我跟你爹,不都是我說他听……這樣多好,當家主事……」
娘的話,倒是完全沒有錯,在家里,真就是母親啥事都管,父親,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就是有時候說一句,不合適了,還會挨母親的謾罵。
梅子沉默了。
五嬸還在念叨︰
「真等結了婚,你說東,就是東,你說西,他就是西。大權,全在你……莊文的模樣兒,是不夠俊……可光俊,也不當飯吃不是……再個,二妮子,娘說實在的,就你這模樣兒,也好不到哪里去……娘真覺得,你跟文挺般配……」
梅子真沒想到,母親會說這最後的一句話來,她忍不住就哭了。
「哎呀哦,娘,俺就這麼丑麼……可是,他比俺大著好幾歲來……」
「嗨,大著幾歲怕啥,你爹比俺還大好幾歲哩……看看,啥事不是他依著俺……」
听母親這一通念叨,梅子便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流淚。
看二妮子這情況,五嬸就覺得與莊家換親的事,有了七八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