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期盼中的十月十九日,終于來到了。
早早地,莊文就醒了,他伸頭到塑料布搭就得臨時看家帳篷外瞧瞧,卻見天還沒有要亮的意思。
「這天咋了,俺都睡了不知幾覺了,咋就還沒亮呢?」
「嗨,老天爺對俺也不夠意思,你就早亮會又能咋著了?真要那樣,俺也好早點去張家見見俺媳婦去……」
莊文滿腦子想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子張梅子。
實在耐不住,莊文便穿衣走出帳篷,莊大娘听見隔壁帳篷兒子的聲音,便低聲訓斥兒子道︰
「莊文啊,天亮還早哩,你這會子起來干什麼去!」
莊文听見母親的聲音,便答道︰
「娘,俺看天快亮了,就早起來了,千萬不能晚了……」
「嗨,傻兒子,你看月亮才剛剛升起多高啊,天亮還早哩……快,回帳篷睡覺去,到時候娘喊你,保準晚不了就是……」
莊文見母親說得堅決,自己看看四周,確就沒有人的動靜,只得再回帳篷*睡覺去。
听兒子回去睡了,莊大娘本想再安安穩穩地好好睡一覺,可哪里就還睡得著。
莊大娘索性坐起身來,斜靠在枕頭上,拿眼死死地盯在頭頂的塑料布上。冷冷的月光,照在塑料上,一片銀白的耀眼冷光,冰一般素涼。
下半夜的山村,寂靜的狗兒也不亂咬。偶爾不知是誰家的狗兒,也會驚異地叫一聲,可聲音還沒傳出多遠,便被安靜給擠破了,消失在周圍靜謐的夜場里。
莊大娘看看睡在旁邊的莊美,只見女兒睡得安寧,她不由深深地嘆一口氣。
「哎,想當年俺死活跟了妮她爹莊平子,老頭子在的時候,是沒叫俺受過氣,可自己過得啥日子自己最清楚,吃了上頓沒下頓,沒得穿的時日,真是太平常了……也怪不得俺爹不同意俺跟她爹的事,還是俺爹有遠見啊……」「後來的日子里,俺也想去找爹認個錯,讓爹拉俺一把,可尋思尋思娘臨死時爹對自己講的話,俺可哪里就有臉皮找爹去……這次要不是俺厚著臉皮找文他舅去,俺家文的事,也得玩完了,真要是那樣,俺文就是打光棍的局勢了……現在啥也不用怕了,有俺老弟的大力支持,俺家就要有好日子過了……」
想三想四地,莊大娘哪里還有一點睡意。
莊大娘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壞了,上回張五嬸娘仨來俺家時,她們沒見著莊文,俺跟她們可就說莊文去外地打工去了,前今天在王媒婆家張五嬸還專門問過這事呢,對,俺可得好好交代交代莊文,可千萬別讓他說漏了嘴,真叫張家知道俺騙了她們,那還就了得……」
莊大娘可就沒敢再躺下睡覺,直等看著頭頂上的塑料布完全變白了,就趕緊穿衣起來,急忙忙做飯去。
做好了飯,莊大娘趕緊就叫兒子。
「文啊,文……快點醒醒,快醒醒……」
莊文半夜里起來,被母親攆回去睡了個回籠覺,可哪里就叫得醒。
他倒睡得正香哩。
莊大娘沒法,只得到帳篷外敲了敲塑料布,壯文才算醒了。
莊文睜開眼,一看外面的天,全亮了,驚呼道︰
「俺地個娘唻,天咋這般亮了!俺去張家不會晚了吧?娘,你咋就不早點叫俺呢!」
「嗨,傻兒子,時間早著哩,你看那太陽,還沒高過那王家的屋山牆呢,甭怕就晚了……」
莊文哪里就依,依然叨叨嘮嘮個不住。
莊大娘實在煩了,對著兒子吼道︰
「你個澀孩子,娘的話都不信了,真晚不了……」
莊文始才不敢再嘟囔,趕緊穿衣起床。
莊大娘見兒子起來了,趕緊對他說道︰
「文啊,快,娘給你兌好了溫水,快去好好洗把臉去……」
「嗨,娘,昨晚上俺在二叔家剛洗過頭,臉兒想還就不髒,不用再洗了吧?」
听兒子一句話,差點沒把莊大娘氣笑出聲來,而同時心里又擔心︰
「自家這傻兒子,真就叫人鬧心啊,要是到張家也說這樣的傻話,那還就了得……」
想到這,莊大娘便說道︰
「文啊,你到張家這話可不能就這般說,真要是這樣,人張家就把你看成愣子了……」
「哦,娘,那俺該這話如何說?」
「啥也別說,人家讓你去洗臉,你去洗就是了。」
「哦,那成……」
「快別說閑話了,快洗臉去!」
莊文趕緊就去洗臉,他可洗得夠仔細。
只見他慢慢地捧起一把水,輕輕地拂在臉蛋兒上,再用雙手均勻地在臉上擦了又擦,捈了又捈,足足弄了五分鐘。
莊大娘看得煩了,說道︰
「文啊,你還有完沒?……真是,不說你,你不洗,說過了,你又沒了完……」
莊文听母親說了,趕緊拿起香皂,在臉上草草抹了抹,也沒再擦抹一把,直接捧水沖洗過了。
「看看,俺的傻兒子,娘一說,你又來了快了,可香皂涂不勻,就用水沖了,有啥用!」
「嗨,娘,您可別說了,再說,俺啥也不會做了……」
莊大娘也便不再言語。
「是呀,自自家這傻兒子,真沒得救了,任由他吧……」
莊文見母親不再說話,便拿過毛巾擦干了臉,便坐在石桌旁準備吃飯。
只見桌上有一盤自己最愛吃的肉炒豆腐皮,莊文便拿起筷子,夾起點嘗了嘗。
「呀,真香啊!」
說罷,莊文便埋下頭,不住歇地夾吃開去。
莊大娘看著兒子的吃相,拿起筷子敲了敲桌子,說道︰
「嗨,嗨!抬起頭來,沒人跟你搶著吃,沒出息……」
莊文只得抬起頭,見母親一臉嚴肅,他便說道︰
「嗨,娘,俺又咋了……哦,俺忘了讓娘您吃了……真是罪過……」
莊文夾起一筷子菜送到莊大娘嘴邊,說道︰
「來,娘,您吃!」
看兒子這般樣,莊大娘反倒氣樂了。
「俺這傻兒子,真叫娘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