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來派出所的時候,張二伯是帶了點錢,但听說張所長說要五百塊,他知道準就不夠。
使勁兒再掏掏,還就是那沓子,拿在手里點落點落,還是三百五十塊,還就差著一百五。
張二伯不好意思地拿眼瞅瞅五叔,五叔自就明白二哥的意思。
五叔拿手踫踫五嬸,低聲道︰
「英子她娘,你看看,咱二哥的錢,怕就不夠,你身上有點不,要有的話,先給墊上,怎麼著也得把咱佷子帶回家去不是……」
五嬸真就不想給墊上這錢,但又轉念一想︰
「不成,俺還是先給他墊上吧,省得就夜長夢多……要不然,真等張所長再看出點破綻來,俺們都得挨難堪……」
想到這,五嬸顫巍巍地站起身,伸手去掏自己的褲兜,或許是站得太猛了,五嬸又差點栽倒,嚇得五叔趕緊就扶住她。
「老子,你沒事兒吧?」
五嬸扶住五叔的肩膀,慢慢坐下,說道︰
「沒事,沒事,就是站得有點太猛了……」
五嬸取出一個布包,交給五叔,道︰
「老頭子,你從里面拿出一百五給二哥吧……」
五叔接過五嬸遞過來的布包,打開,點點看看,滿就夠一百五。
張二哥接過五叔遞過來的錢,顫巍巍地走到張所長面前,遞給他,低聲道︰
「張所長,您點點,夠數不?……不夠俺再兌獲點去……」
張所長看張二伯遞過來的錢,盡是皺巴巴的零票子,可看厚度不薄,想也不會差多少,便臉上似開了的花,綻出了笑顏,連連說道︰
「沒事,沒事,不夠俺也不再要你們的了……好了,你們就都回吧……俺也累了半天了,就不送你們了,俺先找地兒喝口水去了……」
張二伯,張二大娘,五叔,五嬸跟慶元趕緊就出派出所大院門,慢慢往回走去。
走在半道上,五叔看五嬸,依舊是臉色難看,就又擔心地問︰
「英子她娘,你就沒事吧……」
「嗯,除了頭還有點暈,其他沒甚感覺……」
張二大娘看五嬸的模樣,趕緊就對慶元道︰
「小澀孩,都是因為你的事,害得五嬸帶病來給你說話兒……快快快,快點蹲子,背起你五嬸子,馱她回家……」
五嬸可哪里就好意思讓慶元佷子背自己。
可張二伯也道︰
「佷子背嬸子,沒啥大不了的……再說了,都是這畜生害得您犯了病,他就應該受點難為才對,不然他不長記性!」
慶元真就老實實蹲,五叔張二大娘扶五嬸趴到他背上。
慶元順順當當地站起,穩步往上村走去。
走到寬闊的馬路上,五嬸看道旁那條古老悠長的小河,呆在冬日的陽光下,除了流水,沒多少有生氣的地方。當年孔聖人尋訪林放時路過的地兒,想它早就不再記得古聖賢人的舊樣。只怕是它目睹了眼前這一幕,小河也該會有所思想吧。
「哦,現代還有這孝賢好景象……」
五嬸安心地趴在佷子的身上,心里那個美呀。
「嘿嘿,今天俺算是露臉了……什麼張所長,狗屁,還不也吃了俺得迷魂湯……俺二大伯哥,二嫂,還有俺老頭,慶元,準都尋思俺真就病了……哈哈,老娘這招真就叫個絕!」
五嬸呆在佷子的背上,暗自高興了一路子。
快進村莊時,五叔見佷子累得有點走不動了。便對五嬸說︰
「英子她娘,要不你就下來吧?俺看佷子實在有點撐不住了……」
張二大娘就道︰
「撐不住也得撐,省得他就好了傷疤忘了痛,多讓他吃點苦,多長點記性……」
張二伯隨聲道︰
「就是……」
五叔沒法,只得任由他們去。
慶元背著五嬸,慢慢走在村莊街道上。五嬸看周圍的村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就更裝作難受的模樣,還哼哼開了。
「哎喲……哎喲……」
人們便好奇地問︰
「五嬸,你這是咋著了?」
「嗨,你還問俺哩,還不都是讓俺佷子的事給鬧騰得……」
慶元在下面馱著五嬸,也不言語,只是加快腳步,急急地恨不得一步就邁到五嬸家里去,省得再讓村人看自己的笑話。
等到慶元馱五嬸進了嬸子家的院門,全村也就差不多傳遍了︰
「慶元被放回來了,他五嬸子為此事可就鬧了大病哩……要不,咋就自己不能走回來,還讓佷子馱回家呢……」
回到家,張二大娘就對二伯道︰
「老頭子,咱們快把五嬸給墊得那一百五十塊錢給送過去吧……另外,再拿上點雞蛋,得好好謝謝他五嬸子不是,你看她病得多厲害……」
看二哥二嫂拿著東西來看自己,五嬸的心里就覺得踏實了。
「看來,二哥二嫂他們都信以為真了……那就好,那就好……」
等晚上回到護林房,躺在床上時,五叔還一個勁兒地問五嬸︰
「英子她娘,你覺得咋樣?你覺得咋樣……」
五嬸就想,俺裝病的事,就得爛在俺一人的肚子里,誰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哪怕是傳出去個半點兒火星,也就怕燃起一場大火吧……
好說話的五嬸,真就沒敢跟人亂講此事,就是五叔他也沒敢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