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四跟在張老三的後面,正在往小字輩們借來的各家器具上做記號。
這可是重要的事兒,馬虎不得。
鄉下辦個結婚宴席,最頭痛的就是缺少各色工器具。
不夠用的東西,只能派年輕人挨家挨戶去借。好借不好借來是一碼事,而借來的東西,千萬要做好標記,別給人弄混淆了,這真就是件麻煩事兒。
要是做不好記號,等用完了,王家的一個盆,你還給了李家,王家人準就不高興。
好說話的還成,要是遇見不好對付的主兒,得主家拿上好酒好煙,去人家里賠不是道歉才成。
要是話兒說得不到,不高興人要是鬧起來,那這就是個大難堪,丟大發了人。
要不最初張老大安排時,張老三不願意接這活,主要就是這個原因。
既然接下了這個活兒,還就得把它干利索,張老三知道,只能自個多受累。
眼下張老三指揮老四干的,就是在每一借來器具的合適位置上用毛筆寫上主人的名字。
像是借來的桌子,這好辦,讓兩個大小伙子翻轉個個兒,在桌面的背部寫上男主人的名字就成。
椅子更好辦,一個人翻轉寫下主家名字就成。
盆子也好辦,在底面磨不著的地兒上,也能用毛筆寫上字,可不能多些,省得磨沒了更難辨認,就寫所有者的姓就成。
酒壺也好辦,反正就那幾把,在把系上系上不同顏色的繩子就能區別開。
最難辦的是碗筷跟酒盅,沒地兒寫名字去。
張老四跟張老三就商量道︰
「三哥,要不咱們這樣吧,咱們找張紙,記下借了每家幾個碗,幾雙筷,幾個酒盅,什麼式樣的,什麼花色的,仔仔細細寫明白了,到時候準就不會還錯了……」
張老三道︰
「也就只能這樣了……」
說罷,張老三就對著站在旁邊的大哥家的大佷子慶生道︰
「來,慶生,你年輕,字兒寫得快,眼楮也好使,你就記這筆賬吧……叔可是跟你說明白了,可是越仔細越好,若記得丟二落三的,到時候出了事,你五叔讓你,你三叔俺可不一定依你……」
慶生見三叔安排了自己,心里也不願意干這活,可又不敢說明說自己不干,只是心里暗暗叫苦。
「哎,三叔倒好,給俺派了這般一份苦差事……」
念叨歸念叨,慶生也只得拿起紙跟筆,默無聲息地照名填寫去。
干了沒多大會兒,慶生發現這活兒真就是麻煩。
式樣不一樣的,倒好說。可是式樣一樣,還就得看花色,要是花色再一樣,那就沒法區分了。
還真就踫上了一茬子兩家一樣的東西。
看到這情況,慶生就對張老三道︰
「三叔,您看看,這花色一致的俺可咋記?」
張老三湊過來看看,可不真是,李青海跟李青生家的酒盅子真就是完全一樣的。
「嗨,這也好辦,你就光幾下兩家各有幾個吧,反正都一樣,到時候摻和了也不要緊,他兩家也難看出區別來,只要是別到時候少了就成……」
沒辦法,慶生也就只能草草記下他兩家的酒盅數。
昨天,按照老大哥的要求,張五叔提著個提包,包里安放著兩包餅干,兩包掛面,去跟慶社他大舅哥說事去。
話兒張老大也早交代好了,讓張五叔見了大舅哥就說「到初六那天,要您去陪莊美娘家送親的人」就成。
大舅哥正在念叨呢,可巧張五叔就進了自家門。
見了慶社他大舅,張五叔就道︰
「老大哥,今兒俺來,是跟您說聲,到初六那天,要您去陪客人的事……」
「哦,俺知道咧……」
說著,五叔將提包里的東西拿出來,遞給大舅哥,道︰
「給,別嫌東西少,就這點兒……」
慶社他大舅自就明白啥意思,接過東西,放在桌上,又道︰
「他姑父,你喝碗水不?」
「俺不渴……哎,大哥,要不咱就這樣吧,家里太忙了,俺就回吧……」
听張五叔說這話,慶社他大舅也沒說句挽留的話,就讓他走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張五叔心里也忍不住埋怨大舅哥。
「這老摳門,連個茶水也舍不得沖給俺喝……」
慶元他們幾個年輕人,吃過早飯,就在張老二的帶領下去請該請的客人了。
他們手推的就是,平日推糞的木質獨輪車。
這車兒用起來倒也便宜,兩邊可各安放長扁狀的糞簍,推起來不偏沉。
而卸下糞簍來,清理干淨了,一邊坐上個人兒,行在崎嶇的山道上,一推一拉,卻也算是不錯的山地交通好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