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後的彭賽賽再也沒買過一件名牌,護膚品也由歐泊萊換成了大寶。不過公允地說,方登月的開銷也一向本著節儉的原則,平時不喝酒、不抽煙,就連給他老家寄錢,也總是減了又減,讓彭賽賽覺得有點拿不出手。這麼一來,彭賽賽就算有天大的牢騷,也發作不了。
第二年的結婚紀念日,方登月毫無表示。
彭賽賽說︰「至少也得買束花吧?多少顯得溫馨點。」
方登月拍著彭賽賽的肩膀說︰「大老爺們大老婆子,還玩送花的把戲?太俗了吧?」
彭賽賽恨得咬牙切齒,賭氣罷工沒做晚飯。方登月也不急也不惱,跑到街上去吃麥當勞,回來的時候,給彭賽賽帶來一個巨無霸外加一杯巧克力聖地。
彭賽賽冷冷地說︰「你就不能讓我高興點?有這錢,買束花足夠了,你這人怎麼這麼小器?」
方登月說︰「不是小器是務實。肚子餓了會影響健康,花有什麼用?頂多賞心悅目,有點香味兒。」說著把老婆扔上床,拿出新婚燕爾時的干勁和熱情,把彭賽賽折騰得一再告饒,要求暫停。方登月余興未盡,一邊繼續加油,一邊逼著彭賽賽回答,這樣的「表示」是不是比送花更受歡迎?
從此夫妻間保留了一句暗語,凡是方登月想要老婆的時候,就一本正經地問︰「喂,太太,今天要不要送花?」
お星期天,方登月照例「很忙」,按上班的時間出了家門。
不過是做了五六十人的一個小公司的副經理就忙成這樣,真不知道要是當了跨國公司的總裁,是不是每天得工作三十六小時。
公休日的彭賽賽也很忙,先把早餐用過的碗碟洗了,又把房間徹底清掃了一遍,把衛生間的馬桶和浴盆分別消了毒,最後還在每個房間噴灑了一些森林香型的空氣清新劑,不到二十分鐘,就把這個不足一百平米的小家弄得窗明幾淨,清爽宜人。接著,抱起換洗的髒衣服,一件件地扔進洗衣機。
好友關自雲打來電話,邀彭賽賽一起去民族宮去看浙江絲綢展,彭賽賽想了想說︰「還是不去了吧,家里的事一大堆,忙也忙不完。」
關自雲在電話那邊笑︰「老夫老妻的還這麼粘乎,星期天放放風都不行嗎?」
彭賽賽也笑︰「瞎說什麼呀?他不在家。」
「哦,那就是自覺勞動改造。」
「誰像你呀,活得像個自由女神。」
「照你這麼說,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想結婚了,有個家就成了自帶工資的義務鐘點工。」
「別胡說了,你命好,將來準能嫁個知冷知熱的男人,幫你干活。」
「打住打住,怎麼說來說去老是干活?當年的詩意都跑哪去了?」
「詩意?噢,正往洗衣機里扔呢。」
「哈哈……」
彭賽賽心情不錯,哼唱著流行歌曲洗衣裳。一個黑色的小記事本從方登月的褲袋里掉了出來,彭賽賽拾起來信手一翻,不禁兩眼發懵。
記事本上除了一些電話號碼之外沒有什麼其他內容,但那頁小小的日歷卻有點稀奇,在已經過去的天數上,畫滿了三角形、正方形、圓圈、對勾和叉叉,而且還分別有紅黑兩種顏色。
彭賽賽直覺著這些亂七八糟的符號肯定和女人有關,一個或者是若干個。
听人說,已婚男人大部分難耐「七年之癢」,總會在家庭之外鼓搗點花花草草,也有人勸過彭賽賽,別趕時髦做什麼丁克了,早點要個孩子,也能讓男人收收心。
正愣著,方登月急匆匆地回來了,進門話也不說,一頭鑽進臥室,胡翻亂找了一通,才朝著彭賽賽喊︰「我換下來的衣裳呢?」
「你是不是找這個?」彭賽賽把那個小本子遞給方登月。
方登月接過本子,看也沒看就放進衣袋。
「不走了吧?咱們中午吃什麼?」彭賽賽問。
方登月避開彭賽賽的目光,解釋說︰「這個本子上有個重要客戶的電話,等著用。」
「打個電話回來,我幫你查一下多省事,哪還用得著專程跑回來一趟?」彭賽賽說得平心靜氣,語氣里卻已經長了刺兒。
「我走了,還有個會。」方登月說著,已經跨出門去。
彭賽賽有點失落。
婚姻的體驗讓彭賽賽明白了許多的道理,漸漸知道小說里的生生死死、肝膽相照多半是在騙人。漸漸知道生活里的男人沒有一個會在妻子面前通體透明。漸漸知道,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有博愛的天性,不采路邊的野花,說說容易做到難。
隨著洗衣機的轟鳴,那些亂七八糟的勾勾叉叉不停地在彭賽賽眼前飄來飛去,是關乎婚外秘密?還是涉及桃色風流?
彭賽賽兩腿發軟地坐了下來,自己勸自己說,不就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嗎?哪至于這麼勞心勞神,絞盡腦汁?算了算了,難得糊涂,邏輯模糊點,政策寬松點!天下本無事,別弄得雞飛狗跳!
か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很平靜,很正常。
方登月依然早出晚歸,時不時的也還問︰「太太,今天要不要送花?」不過人到中年的方登月,已經多少有點好漢不提當年勇了。
彭賽賽對此倒也坦然,這個歲數的男人在足球場上,早就被稱作老運動員了,就連馬拉多納這樣的驍將,年歲一大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誰也不能希望他們永遠年輕得像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