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就此相安無事了,誰知樹欲靜而風不止。
半個月後的情人節,平地一聲悶雷,震得彭賽賽除了暈,還是暈!
這一天清晨,彭賽賽做完早飯,丈夫方登月才懶懶地從床上爬起來,打著哈欠,走出臥室。一眼看見立在衛生間門邊的那把天藍色的新拖把。
方登月拿起來看看,多功能的《愛妻牌》,有電子控制的開關,造型新穎輕巧。
「 ,又是高科技家電產品,多少錢?」
「是經銷商拿到醫院里去搞促銷的,比市面上便宜百分之三十。」
「促銷?別信那些鬼話!多少錢?」方登月追問。
「一百九十八。」
方登月一下子兩眼溜圓,用手甩著《愛妻牌》大叫︰「就這麼個破東西要一百九十八?你腦子進水了吧?不就是拖把嗎?農貿市場上五塊錢一把,一百九十八能買幾十把,這麼簡單的賬都算不過來嗎?」
彭賽賽把早餐端上桌,嘟嘟囔囔地說︰「一分錢一分貨,我試過了,很好用。再說,科里的人都買了。」
方登月連連搖頭︰「典型的從眾心理,一個人說好,大伙都跟著買,說好的人,八成都是托兒!,哎!一把拖把一百九十八,太奢侈了!你們是誰呀?戴安娜王妃還是英國女皇?」
彭賽賽惱了,反唇相譏說︰「我可沒那麼好的命!真要是嫁給查爾斯王子,哪兒用得著天天想著拖地的事兒?」
方登月不再說話,一臉卑夷地走進衛生間。他知道彭賽賽的脾氣,一般情況下不發火,一旦火了,嘴也厲害得像小刀子,最好的辦法就是避其鋒芒,馬上休戰。
「農民!」彭賽賽低低地罵了一句,一肚子委屈地坐在餐桌旁。
方登月的手機嘀嘀響了兩聲,不一會兒,又響了兩聲——兩條短信息。
彭賽賽朝衛生間掃了一眼,門緊閉著,里邊傳出嘩嘩的水聲。
手機聲讓彭賽賽如臨大敵,猶豫了幾秒鐘,還是忍不住把手伸了過去。
頭一條短信是「情人節快樂,你答應過和我共進晚餐。」
另一條是︰「她把你當靠山,我把你當生命。」
彭賽賽一陣惡心,一塊硬硬的東西堵在了心口,說不清是憤恨還是屈辱。
此後,彭賽賽一直坐在餐桌邊上,頭也不抬,目光一直凝凍在豆漿杯子里,她不想直視餐桌對面那個被別的女人當生命的男人。
她不知道發短信的女人是誰?不知道這個女人在方登月的心里佔據多大的空間?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個家庭里的平靜和平淡已經劃了句號。
方登月以為彭賽賽還在為《愛妻牌》生氣,沒在意。匆匆吃完了早飯,推開了杯子,用餐巾紙抹了抹嘴說︰「晚上有應酬,不回來吃飯。」
彭賽賽垂著眼皮叮囑︰「開車小心。」這四個字是差不多每天必得演練一遍的台詞。
方登月走出家門。
彭賽賽把兩個杯子里殘余的豆漿倒進水池,又打開水籠頭嘩啦嘩啦地沖了好一陣,像是要拼命沖掉所有的壞心情,但她做不到,此一刻,滿腦子裝的都是莫名的短信和那個隱身的女人。
有人說,談戀愛的時候一天到晚滿腦子都是他,說明你們要多親近有多親近,結婚五年以上一天到晚滿腦子都是他,說明你們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想著七年的婚姻,彭賽賽心里充滿惆悵。
據說凡是被掌管婚姻的月下老人用紅線拴在一起的男女,想跑都跑不了。可彭賽賽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一樁又神聖、又浪漫的工作,為什麼偏偏落在一個耳又聾,眼又瞎,頭發白花花的糟老頭子身上?一般說來,這個年齡的老人,荷爾蒙水平已經低得可憐,不適合管理那些有情有意的年輕人。
平心而論,這位前輩的工作業績實在有點差勁,雖說也整出過幾樁驚天地、動鬼神的愛情絕唱,比如西方的羅米歐與朱麗葉,比如中國的祝英台與梁山伯,但那畢竟只是鳳毛麟角。大多數的時候,他老人家總是漫不經心、玩忽職守,把工作做得像撒豆子一樣馬虎,于是這世上的男男女女大多活得不開心,愛人的不被愛,被愛的不愛人,兩個沒愛的人被拴在一起,要麼掙月兌,要麼忍著、活受罪。
が離家上班的方登月無從知道彭賽賽的心情,他開著公家的那輛白色雅閣,車里的音響放著好一朵美麗茉莉花,耐著性子打發著堵車的時光,滿腦子都是公司里那些雞零狗碎的麻煩。
維華紡織品公司不大,是國營大華紡織品公司下屬的一個承包性質的子公司,連領導帶職工不過五六十人。總經理汪正義一般不管公司的具體業務,平時也很難見到他在公司露面,有人傳說他在外省做生意,這種吃公家飯撈私錢的事,也很有中國特色。
正經理的位子形同虛設,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務就都壓在了方登月的身上,換言之,所有的實權也全都操縱在方登一人的手上。
維華紡織品公司主打經營項目是紡織品,也做一些紡織機械方面的生意。紡織品市場已經供大于求,不那麼容易來錢,倒是倒騰機器有利可圖,從國外買回淘汰產品賣給中小企業,再把從大型企業和中小企業買來的舊機器賣給鄉鎮企業的農民,二手貨的價格沒個準譜兒,一買一賣的價格彈性很大。經手人吃完賣方吃買方,全是暗箱操作,到底能給個人撈多少好處,卻是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