ぇ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八個字道出了生活中角色互換的種種滋味,漲停板的自然按捺不住滿心的欣喜和狂妄,跌停板的卻有揮之不去的失意和滄桑。
方登月每次見到老同學鐵皮煙盒,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這八個字。
上大學的時候,鐵皮煙盒是二十號男生宿舍里唯一的貴族子弟,身穿夢特嬌,金利來,足踏老人頭,鱷魚牌,就連抽煙也必得是鐵盒大中華。由此被大家冠上了鐵皮煙盒的美名。
當時的方登月是鐵皮煙盒重點扶貧對像,大到學費書費,小到牙膏肥皂,樣樣都得到過鐵皮煙盒的友情贈送。誰想轉眼十多年過去,方登月成了國企的副總經理,豪華的鐵皮煙盒卻淪落為一只從日本倉皇逃竄回來的半死海龜。
「時耶!命耶!不能細琢磨呀,一細想,簡直沒活路。」這句話成了鐵皮煙盒的口頭禪。
時運不濟的人最容易信命,鐵皮煙盒從日本回來之後,請一位鶴發蒼顏的老道士課了一回八字。具體說的那些術語都記不清了,只記得老道士說,鐵皮煙盒土命缺火,不宜東行,去日本仍是大錯,傷官劫財,災禍重重,能保條命回來,已屬萬幸。
老道士說得一點不錯。
鐵皮煙盒剛到日本的時候,正經還虛假繁榮了一陣子,踫巧一位三菱株式會社的副會長把他請去做家庭教師,給兩個上中學的兒子教中文,沒想到竟被學生的姐姐一眼看中,稀里糊涂地就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
婚後的鐵皮煙盒不再當家庭教師,進了一家華人辦的中文刊物做校對,沒多久,鬼使神差地愛上了同事的老婆,還讓那女人懷了孕,于是工作丟了,副會長的千金也一怒之下跟他離了婚。
為了生計,鐵皮煙盒不得不到一家日本料理店當雜工,經人介紹從上海娶來一個財經學院的女大學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新娘子辦完出國手續,沒想到女人來日本不到八個月,就跟著料理店老板的兒子私奔了。據料理店老板透露,那兩個人可能是漂洋過海到美國去了。
「他娘的,這上海娘兒們也忒損了點,讓我白當了一回運輸大隊長,人財兩空,後患無窮!」鐵皮煙盒義憤填膺地對方登月說。
「算了,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老想著人家干嘛?就憑老兄這張海歸的牌子,還怕找不上老婆?」想著鐵皮煙盒在大學里整天沾花惹草的風流勁兒,方登月的心底泛起一絲絲不含惡意的幸災樂禍。
「靠!你說得倒輕巧,那丫連離婚手續都不辦就跑了,我還敢再結婚嗎?重婚得坐大牢,你知道不知道?」
え說起結婚,說起女人,方登月來了精神。
方登月愛用星級標準把女人分門別類,根據外貌、性格、才藝、性能和功用定為五個等級,分別為極品、上品、中品、下品和等外品。
極品女人不但要明眸皓齒、婀娜多姿,善解人意、熱情風騷,還得見多識廣,八面玲瓏。最重要的一點,是或擁有實權,或腰纏萬貫,或有頂尖的外交手段,總而言之一句話,只要她們願意,她們就能「送你上青雲」。
上品女人雖不像極品女人樣樣得天獨厚,但至少要在上述條件中符合三至四條以上。當然,天香國色這一點必不可少。
中品下品自然就是條件遞減,等外品就更不用細說了,丑陋的外表,粗俗的舉止,既沒有觀賞價值,也沒有利用價值。饑不擇時的時候聊勝于無,可要是怕吃壞了胃口,最好還是信守寧缺勿濫的原則。
方登月用一流的演講水平把香艷的話題說得天花亂墜,鐵皮煙盒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直撓頭皮︰「哇塞,你丫還真下心思,這得浪費多少腦細胞呀?」接著又咽了口唾沫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果不是親聆教誨,真不敢相信當年的苦行僧不但還了俗,居然還修煉成了風月場中的鐵頭陀。」
方登月故作謙虛︰「哪里哪里,咱們學文的人就得想象力豐富點,當年蒲松齡老先生困頓在窮山村里教私塾,還能寫出《聊齋》,把一個個女妖女鬼描畫得分外妖嬈。」
鐵皮煙盒說︰「以老兄的才華,要是寫一本《情色寶典》一定他媽的暢銷。」
「總是紙上談兵實在悲哀,要是能開出個金礦來,才算是不虛此生。」方登月說著搖頭晃腦。
鐵皮煙盒笑得直咳嗽,用夾著煙的手在鼻子前來回地扇︰「臭臭臭!你以為你是誰?是美國總統克林頓,還是香港船王包玉剛?」又說︰「別他媽的當了個狗屁經理就血壓高。想找極品?也容易,先找個魔術師學徒去,學成了,布簾子一抖,嘰里咕嚕地滾出來一堆。」
方登月不以為然︰「這世界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沒有辦不到的事。要是什麼都不想,當然就什麼也得不著了。」
鐵皮煙盒說︰「听說過極品龍井嗎?知道是怎麼炮制出來的嗎?听說要什麼樣什麼樣的緯度,什麼樣什麼樣的溫度,什麼樣什麼樣的濕度,什麼樣什麼樣的土質才能長出什麼樣什麼樣的茶樹,這且不說,還得清明節這一天,早上幾點幾分到幾點幾分,掐第幾層枝上的第幾個女敕芽,再多少道工序烘干,多少道工序炒干。知道這麼麻煩意味著什麼嗎?」
方登月饒有興致地催促︰「你說。」
「全中國十幾億人口,幾百人分一片都分不過來,何況還要出口歐美,出口日本韓國,出口馬來西亞,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