か這些天,方登月心里一直權衡著小金庫的事,其實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近幾年,維華上交利潤連年超標,納稅也一分不少,每年都受到總公司的表揚,還被評為區里的模範企業。
公司經營得好,總有那麼一部分額外收入舍不得上交,又不能全部拿來私分,于是就入了小金庫,以備災荒之時拿出來補窟窿。小金庫這玩藝,是夾在政策法規與眾約俗成之間的一個怪胎。民不舉,官不糾。但對于小金庫的掌管人說來,卻無異于長了一個腫瘤。人家睜一只眼閉一眼的時候,你就安然無恙,人家想找你的麻煩,就拿這個瘤子開刀。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來將擋,水淹土屯。但願天不滅曹,有驚無險。
就在彭賽賽即將出院回家的前一天,張雪一又給方登月打來電話,告訴他自己籌辦的海天公司已經開業在即,為了答謝有關的各界人士,訂于第二天下午五點,在某四星級賓館的多功能廳召開一個小型的招待酒會暨開業儀式,希望方登月參加。
方登月本來想借故推辭,但張雪一告訴他,她知道方登月的公司里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並說想借此機會為方登月引見一位用得著的貴人,方登月就不得不去了。
方登月並沒對張雪一說過小金庫的事,她怎麼知道自己遇上了麻煩?她要引見的「用得著的貴人」又是誰?
方登月想來想去也想不清楚,更覺得張雪一實在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女人,消息靈通,八面來風,也不知是黑白黃三道通吃,還是真的先知先覺、有料事如神的特異功能?
第二天下午,方登月先把出院的彭賽賽送回她母親家,然後就直接開車去參加海天公司的招待酒會。
方登月來到會場的時候,那里已經是賓客如雲。兩個扛著攝像機的電視台記者,正忙著攝錄張雪一熱情迎賓的場面。
在門口的簽到處,方登月在那個豪華的簽到簿上寫下了自己的大名,隨即就有一個女秘書樣的人遞過一個紅包,滿臉堆笑地說︰「歡迎蒞臨。」方登月接過紅包捏了捏,順手放進西裝口袋,心說︰「倒也弄得跟真事似的。」
張雪一穿了一身雪白的西裝,裁剪得體,做工精良,頭發高高地盤在頭上,腦後別一個琥珀色楓葉形的發飾,愈發顯得精明干練又女人味十足,就連那些漂亮的服務小姐們,都讓她比得光彩全無。
張雪一正和幾位一看就身份地位不同尋常的來賓笑談,老遠看見了方登月,就朝他揚了揚手,卻沒有過來。
開業儀式只有短短的二十幾分鐘,張雪一做了簡短的講話,介紹了海天的基本情況,然後感謝各界的幫助和扶植,又對現場的來賓表示了最真誠的歡迎和感謝。
此後香港公司的副總和工商局的一位老干部分別祝辭。接下來,酒會開始。
全場除了張雪一,沒一個方登月熟識的人。方登月有點落寞地舉了杯可樂,在一個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平時前呼後擁慣了,一旦淪為沒人注意的角色,那感覺竟也十分地不舒服。如果不是為了看看張雪一到底為他請來一位什麼樣的貴人,方登月早就拔起腳來提前退場了。
好容易等到張雪一向他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
「哦,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大華紡織品公司新任總經理助理,劉鯤鵬。這位是維華紡織品公司的副總方登月,其實你們是一家人,反倒要我來介紹,真有意思。」張雪一說著笑了起來,還若不經意地用手踫了踫那位總經理助理的胳膊。
那位劉助理已經率先朝方登月伸過手來,挺謙和地說︰「我來大華時間不長,可已經久仰方總的大名了,幸會幸會!」
方登月也趕忙握住劉助理的手,滿臉笑容地說︰「在總公司開會的時候見過您,卻沒機會打招呼,听說您去年剛從部隊轉業下來?哦,當過軍人的人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舉止行動都透著一股英武勁。」
張雪一說︰「坐下說話吧。」說著舉手招呼服務小姐,送三杯啤酒和一個果盤過來。
三個人閑聊了一會,劉鯤鵬就起身告辭。臨走時又握著方登月的手說︰「今後在一個單位工作,見面的機會還很多,後會有期。」
張雪一送客去了,方登月開始有點煩躁,這個劉鯤鵬看上去倒也隨和,年紀也不算太大,可說起話來總讓方登月有一種滴水不漏的感覺,一點也猜不透他是否知道維華公司的事,也不知他對自己到底持什麼態度。再一想,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氛圍,又是頭一次見面,也只能這麼寒暄一回,這麼一想,又覺得自己實在太心急了一點。
等張雪一送走劉鯤鵬回來,方登月故意不再提這回事,卻問︰「酒會辦得挺紅火,就不知你的海天到底有多少實力?」
張雪一說︰「你準備當股東嗎?等當了我們公司的股東,這里的底細自然知道。」
方登月笑了起來說︰「剛當上總經理,氣度就變得不一樣,難怪人家說成功助長人的霸氣,霸氣又幫助人成功。對于女人尤其如此。」
張雪一說︰「你怎麼就不問問我怎麼知道你們公司遇上了麻煩,我又怎麼認識劉鯤鵬?」
方登月說︰「你想說的事不問你也會說,不想說,我問也白搭。」
張雪一點頭說︰「好,干大事的人就是得沉得住氣。今天這場面差不多是我一個人唱獨角戲,我不能把大伙丟下老陪著你,這樣吧,你如果家里有事可以先回去,明天中午我請你去明珠海鮮吃中飯,到時候再細聊。」說著讓服務小姐把酒會上的精致糕點裝了一盒,讓方登月拿回家去孝敬有病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