ぇ流產和緋聞的雙重壓力,讓彭賽賽變得更加抑郁,病愈後頭一天上班的時候,竟然忐忐忑忑怕和同事們見面。她卡著鐘點兒,直到八點差幾分才磨磨蹭蹭來到病房里。
這一天,機器貓剛把一頭亂發染成了酒紅色,中間還有一綹挑染成金黃,穿了一條破牛仔褲,褲腳邊毛著,褲腿上還戳了好幾個大窟窿。上身穿了一件短短的緊身薄毛衣,灰不灰,黃不黃,低領露肩。兩邊的耳垂上夾了兩個黑塑料的大海星,再配上她那副粉紅邊框的小眼鏡,十足的一個卡通人物,新造型引得護士們一片嘩然。
護士長擰著眉毛朝機器貓看了半天,不說話,有個護士問︰「機器貓,這又是什麼潮呀?」
機器貓一邊往身上套著白衣,一邊得意地說︰「不知道了吧?老土,這叫‘哈韓’,最新潮呀!」
護士長搖了搖頭說︰「你就等著吧,醫院快有規定了,上班不許穿奇裝異服。先把那兩個怪里怪氣的大耳環給我摘下來。」
機器貓爭辯說︰「都什麼年代了,還管人家吃什麼,穿什麼?」雖然這麼說著,卻听話的摘掉了耳環。
護士長說︰「該管的還是要管,穿戴自由,但得分場合。听說電視台就下了名文規定,主持人要著裝得體,連襯衫第二個扣子不扣上都不行。這叫職業形象,懂不懂?」
機器貓眯起眼楮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
眾人見彭賽賽走了進來,全都一愣,停止了說笑。
短暫的冷場讓彭賽賽窘了一下,故作鎮定地笑了笑說︰「我來了。」眾人也像突然解凍似的圍上來問候。
護士長說︰「嗯,你的病假還沒休完,怎麼這麼快就來上班了?」
彭賽賽說︰「在家閑著太難受,再說,我已經全都恢復了,護士長,派活兒吧。」
護士長宣布說先不給彭賽賽排夜班,讓她先上兩個星期正常班再說。
接下來各干各的活兒,發藥的發藥,做治療的做治療,一如往常。大家也和從前一樣有說有笑,連吳紅芳也走過來和她打了個招呼,打過招呼之後,吳紅芳似乎想和彭賽賽說什麼,卻欲言又止地站了一會兒,走開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機器貓湊到彭賽賽的身邊,向她透露了兩條消息,一條是她自己的,她現在真的談戀愛了,找的是娛樂圈里的一個「北漂」,現在正在北影當群眾演員。另一條消息是火星蟑螂已經出院,出院前在病房的樓道里貼了一張《正義宣言》︰「堅決與不良風氣決戰到底,不把造謠生事者揪到光天化日之下誓不罷休。」彭賽賽听了苦笑著搖頭,這個蟑螂也真是!三十來歲的人了,說話做事竟還這麼冒冒失失,不管不顧,真讓人沒辦法。
從表面上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可彭賽賽卻覺得每一個人的神色里都藏著一點小心翼翼,最突出的感覺是,沒有人提到她的流產和手術,連「恢復得怎麼樣」這句話都不敢問。幸好火星蟑螂已經出院,避免了不少尷尬。
好容易盼到了下班,彭賽賽已經累得腰酸背疼,到底歇了近一個月了,一下子跑來跑去八小時,還真有點不適應。可累歸累,卻不想回家去。
え霓虹燈下的城市永遠沒有夜晚,滿街的人來來往往。
為了讓城市亮起來,街道兩邊便道旁的護欄上,都裝上了燈箱廣告,人走在上下左右的光亮中,就像是在舞台上攸著時裝秀。
彭賽賽沿著華燈初上的街,慢慢地走。
臨近「三•一五」,所有的商店都在大張旗鼓地打假促銷。彭賽賽偶爾也選中一家商店進去轉轉看看,沒什麼可買再出來。突然非常迫切地想隨便拉個陌生人交談交談,想想又覺得可笑,才知道什麼叫喧鬧中的空落落。
彭賽賽在一家快餐店里吃了份盒飯,然後竟不知不覺來到關自雲住處附近,這個單身女碩士一天忙到夜,也不知這個時候在不在家,彭賽賽試著撥通了關自雲的電話。
關自雲是彭賽賽的小學同學,雖然從上了初中就不再朝夕相處,可好多年以來,彭賽賽一直把關自雲視如同胞姐妹。關自雲三十未嫁,也成了彭賽賽的一塊心病。
去年夏天彭賽賽過二十九歲的生日,關自雲頂著大太陽跑了好幾家商場,選購了一件水晶工藝品做生日禮物,是一對正在KISS的男孩兒女孩兒,用彩盒裝了,再用彩帶系好,小心翼翼地捧著直奔彭賽賽的家里。
彭賽賽給關自雲開了門,關自雲一邊高聲唱起︰祝你生日快樂……,一邊往屋里走。一句歌詞還沒唱完,腿上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人一下子失控,向前栽了過去,要不是被彭賽賽一把拉住,肯定摔個結結實實的嘴啃泥。
回頭一看,絆住自己的是一根橫拴在兩邊門框上的七彩絲線,距地面約有兩尺的距離,這一絆,絲線已經斷成了兩截。關自雲立馬惱火地大叫︰「搞什麼鬼名堂?你差點摔死我!」
彭賽賽卻在一旁雙手合掌,口里念念有辭地說︰「上蒼保佑,這回就該好了!」
關自雲彎腰撿起四百度的近視鏡,鏡片已經摔得粉碎,然後又拾起那個禮品包,打開一看,親親密密的兩個小孩兒,已經摔得支離破碎。
彭賽賽笑著走過來,一臉喜悅地說︰「一年之內,保你做新娘!」說著神經兮兮地湊近關自雲的耳邊,說出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