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後彭賽賽才知道,只有初吻是滾燙的。
這麼多年以來,彭賽賽一直把滾燙的初吻珍藏到今,把夢里的金隻果珍藏到今。他呢?
直到天微亮的時候,彭賽賽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會兒,感覺著火車的輕微震動,如同躺在秦羽溫暖的懷里。
か從蘇州火車站走出來的時候,彭賽賽把腳步放得很慢,那些提著沉重行李的旅客,一個個從她的身邊超了過去,彭賽賽突然感到有點膽怯。
想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現在,只要走出這個長長的出站口,就能在密密麻麻的接站人群中看見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人。可彭賽賽卻突然邁不動這沉重的腳步。
站前廣場的大鐘整好是早晨七點,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里氤氳著濃濃的霧氣,一絲柔柔的涼意帶著江南的詩情不經意地襲了過來,彭賽賽覺得眼楮有點濕潤。
她像一個蹩腳的模特頭一次走上T型台,身子僵僵的,步子不知道怎麼邁,連呼吸也變得不那麼勻靜。兩邊鐵欄外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有的舉著大紙牌上寫「接北京的某某某」,有的索性扯開嗓子,用帶著濃濃蘇州口音的普通話喊著︰「接某某某,有弗拉?」
彭賽賽用焦灼的目光在那些陌生的面孔上一一掃過,沒有她盼的那張臉。
她走到站前廣場上,心里一片茫然,明知她早晚會來,一定會來,可那種無名的淒涼就是揮之不去。
突然有人從背後抓住了彭賽賽拎提包的手。傾刻間,彭賽賽的眼前一片空白。
秦羽微微向前彎著身子,扭過頭來注視著彭賽賽的臉,嘴張了兩張,從口型看,他在呼喚「賽賽」,可聲音卻梗在了喉間,或者還沒傳入彭賽賽的耳鼓就已經遠遠的飄散在車站前廣場的霧氣里。
淚水奪眶而出,彭賽賽來不及抬手去擦,就已經被秦羽緊緊地抱進了懷里。此時的彭賽賽已經顧不得身邊有多少人來來往往,顧不得有多少人朝他們投來驚惑的目光,她陷在如夢的幻覺里,像是又回到十七歲的冬天,又回到了白雪皚皚的南山滑雪場。
太陽已經露出了一點點頭,霧氣已經散去了,秦羽松開彭賽賽,從地上拾起被愛情遺忘的手提包,一手攬著彭賽賽的肩,歪著頭笑笑說︰「我們走!」
木瀆古鎮座落在蘇州市郊,是個有2500年歷史的小鎮,向以「秀絕江南」著稱。秦羽把下榻的地點選在天平山腳下的天平大酒店,這里環境幽雅,不像市區那麼嘈雜喧鬧。
秦羽已經預先為彭賽賽開好了單獨的房間,二人走進房間,門還沒有關嚴,秦羽就一把把彭賽賽抱在了懷里狂吻,其熱烈的程度更甚于當年的初吻。
不知過了多久,彭賽賽的臉上已經全是斑斑的淚痕了。
秦羽柔情地拉著彭賽賽的手,引她走向床邊,彭賽賽卻突然向後退縮,一臉的驚恐,那樣子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成熟的三十少婦,倒像是一個初出茅廬涉世不深的渾沌少女。
「不,別這樣,……我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彭賽賽的表情和聲音都近乎哀求。
秦羽無奈地松開手。
上午,秦羽帶著彭賽賽去了離賓館不遠的虹飲山房和嚴家花園,江南園林優雅、小巧、別致、緊湊,一樓一閣一亭一台都設置得別有匠心、一樹一竹一花一木都點綴得恰到好處。不像北京的皇家園林那麼居高臨下。
彭賽賽沒有刻意打扮,簡簡單單地穿了一條牛仔褲,一件藍灰色的運動裝,簡約中透著天然。
秦羽很自然地拉著她的手,兩人在鵝卵石小徑上漫步,宛如一對情深意篤的少年情侶。
「喜歡蘇州嗎?」秦羽問,輕輕捏了捏彭賽賽的手。
彭賽賽欣然地點了點頭。
秦羽突然停下了腳步,抬起頭,閉上眼,讓陽光灑滿自己的臉。
「你在做什麼?」彭賽賽笑問。
秦羽慢慢睜開眼楮,做了個鬼臉,突然湊了過來,低聲卻惡狠狠地說︰「我想吃了你!」
彭賽賽愣了愣,大笑。
走過老街街市的時候,彭賽賽指著路邊賣小吃的攤子問︰「他們賣的是什麼?」
秦羽朝攤子上瞟了一眼說︰「這些都是江南的特產,是霉莧菜桿和霉千張。要不要嘗嘗看?」
彭賽賽搖搖頭說︰「霉了的東西怎麼能吃?我有點怕。」
秦羽說︰「那就算了。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多年的習慣和口味保存下來,自己拿它當寶貝。可在外人看來,不但微不足道,而且還有點莫名其妙。」
一種怪異的感覺突然在彭賽賽心間浮蕩,她不知道秦羽所說的「所有的事情」包括不包括她對他延續至今的愛,也說不清那愛算不算霉了的美味。
下午他們乘車去了靈岩山,靈岩山最有名的建築是館娃宮,傳說吳王夫差寵愛美人西施,特意命人為她在此建館娃宮,築姑蘇台,耗時三年才建成。為了如此浩大的工程,每天都有從各地運來的木材源源不斷,以致把山下的河流港瀆都堵塞了,小鎮因此得名「木瀆」。
が彭賽賽走後的第二天晚上,方登月在家中接到護士長劉翠平的電話。
劉翠平通知方登月到醫院把工會發給職工的兩箱新奇士領回家,然後又說起彭賽賽請假外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