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夜遷塵如此單刀直入的挑撥離間,皇甫珝倒是十分淡然,語帶笑意反問︰「傳言盛周太子行事荒誕,言語間時有前後不搭之舉,敢問塵太子,珝是該信還是不信?」
此話一出,眾人暗自松了口氣。
「哈哈,語帶雙關,五皇子果真有意思,有意思!」夜遷塵聞言倒是哈哈大笑起來。
時光飛轉,天際的日頭已然躍現高空。
一旁的風驚瀾倒是沉得住氣,盡管袍下雙手如何這般,面色自是微笑淡然。
沒事人似得開口道︰「盛周太子一路舟車勞頓,如今既然已賞完我炎漢日出美景,宮中已擺好酒席,舉杯暢談豈不快哉?」
夜遷塵听見風驚瀾的話語之後,這才轉頭看向風驚瀾,帶著五分吃驚五分抱歉的表情十分無辜道︰「哎呀,五皇子光芒強盛,以致遷塵與五皇子攀談之際倒是忘了瀾太子的存在,真是失敬,失敬了啊。」
那一旁剛松了口氣的炎漢眾官員,剛放下的心一下子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這盛周太子是打算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節奏啊。
風驚瀾也沒想到這夜遷塵居然這麼陰他一招,嘴角微微抽搐,臉上的淡笑險些掛不住了。
這時,落于夜遷塵之後的盛周車隊也已行至了城門口,在夜遷塵的身後幾步停了下來。
步清楚撩開車簾,露出半只眼楮來,好整以暇地看著這邊的好戲。
夜遷塵听聞車輦已經趕來,心思一轉,狹長的眼眸流光閃溢,再次開口︰「遷塵听聞此番炎漢削藩,便是瀾太子的主意,此次,長青王被戮,瀾太子親駕西南不戰而屈西南王之兵,更有鎮北王請降,此等大功,真真是令遷塵佩服萬分。」
此話一出,炎漢一眾官員齊齊愣神,心下百思不得其解,這盛周太子翻臉怎麼比翻書還快?原先還起哄搞離間呢,這會兒怎麼就贊起風驚瀾來了?
風驚瀾也對此十分不解,但是還是回話︰「塵太子倒是謬贊了,比之塵太子十二歲便舌戰北周群臣,力排眾議獨領軍隊平定內亂,驚瀾這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再者,此次平藩少不得五弟的功勞。」
夜遷塵一副恍然大悟︰「哦,原來五皇子也有參議,怪不得了,怪不得……」話說到這兒,倒是止住不說了。
這樣的弦外之音,眾人又不是愚笨之輩,怎麼可能听不出其實的促狹之意。
得了,這不又繞回來了。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僵持,造事者顯然毫無自覺性,掃了眼顯然已經維持不住笑容的風驚瀾與雷打不動穩如山的皇甫珝,哈哈一笑,繼續開口道︰「怪不得炎漢當得這幻川大陸三國之最,兄弟之間和睦友愛,遷塵今生是再無機會領悟分毫了,真真是羨煞遷塵啊……」
說者本就有心,听者豈是無意。
這些話一字一句的敲打在眾人的胸口之上,各家所想不一,神色千般。
皇甫珝微微眯了眼,丹鳳眼里多了一絲凌厲,夜遷塵的這番話,連敲帶打,他明顯感到身旁風驚瀾身上的戾氣徒然多了幾分。
原本只是抱著看戲心態的步清楚听完這些話,平靜無波的鳳眸里冷光乍閃,嘴上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盛周晁雷幾位熟知自家主子惡劣性子的人早已是習以為常了,只是今日似乎鬧得有些大了,晁雷不由得模模鼻頭,硬著頭皮驅馬來到夜遷塵聲旁,低聲說道︰「殿下,今兒有些過頭了。」
夜遷塵笑得真如狐狸一般,倒是點點頭,竟然同樣壓低聲音對著晁雷說︰「晚上夜獵的前戲都已經做足了,自然是見好就收了。」
話音一落,雙手對握,朗聲說道︰「不知不覺之際,遷塵竟在這城門之外耽誤了如此之久,甚是過意不去,遷塵少不更事,還望瀾太子見諒了,先前便耳聞炎漢夜獵聞名遐邇,算算日子就是今日,緊趕慢趕地特地趕了來,還是早些入城為好啊。」
一眾人齊齊黑線當頭而下。
少不更事?明事人誰心里猜不出這盛周太子心里的算盤,今日夜遷塵的一番話,足以讓炎漢過上一段絕對不短的不太平日子。
到底是一國太子,破功那只是一時間的事罷了,當下,風驚瀾那無懈可擊的淡笑仍舊優雅,語氣平靜不失禮節地說道︰「塵太子哪里的話,宮內已備好美酒佳宴,請!」隨即風驚瀾做了個請勢。
夜遷塵腳蹬馬背,馬鞭揚起,通體雪白的良駒再次揚起馬蹄,朝著隆乾京都的正前門奔去。
盛周車輦緊隨其後。
那華麗的馬車行至皇甫珝身側時,狂野的北風卷起車簾,車內步清楚那嬌小的身影映入了原本就將目光停留在馬車上的皇甫珝的俊美丹鳳眼中。
原先只是側對皇甫珝的步清楚,猛地轉過頭來,看向皇甫珝,還有一旁望向夜遷塵遠去身影的風驚瀾。
眼里有著不屑,小巧的嘴動了動,卻是有型無聲。
讀懂了步清楚口型,皇甫珝微微皺了皺眉,神色晦暗莫名……
初冬的日頭已然升空,金光萬丈,北風也似乎溫順了些許,隆乾京都的正前門沐浴在新日的霞光之中,一眾人馬盡披霞衣,緩緩踏進了這盛都大門。
這一日,時間的輪伐急速轉動,形形色色人的命運終是開始糾纏,劃過空間的阻隔,新的章程在這新日之下,即將被譜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