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不能相信——那個畫意——那個月光大盜——就這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了!他同高、陳兩位捕頭幾乎是日夜不休地監視在她的身邊,可當她那位被指配的小廝丈夫趕著馬車經由數日、行出數百里之後,冷落三人方才發現那始終窩在馬車里吃喝拉撒睡的女子根本就不是畫意,而只是個身形長相都同她極為相似的人!
陳捕頭性子急,當下便從暗處現出身來將那小廝扯住喝問︰「畫意呢?!」
「畫意?什麼畫意?」小廝一時不知所措。
「你老婆!你老婆呢?!」陳捕頭若不是礙著自己捕頭的身份早就一拳把這小廝兩顆齙門牙打平了。
「我老婆、老婆就在馬車里……」小廝嚇得臉色發白︰光天化日之下這個人莫非想要強搶民女?虧他長得相貌堂堂,沒想到年紀輕輕就干這種下流事!
「不是她!那個畫意呢?!」陳捕頭急了,一把揪住小廝衣領將他拎得雙腳離地。
「這位好漢……小的只有一個老婆啊……」小廝既無奈又害怕,他倒是想多娶幾個呢,也得有人肯嫁他啊。
高捕頭在旁邊看不下去了,幾步過來立到陳捕頭身旁,沉著聲問向小廝︰「太太不是將白梅院的畫意丫頭指給你了麼?人呢?」
小廝這下明白了,連忙道︰「爺,您二位是從何處听來的消息呢?只怕是傳話之人誤傳了罷!太太指給小人的丫頭不是白梅院的畫意,而是月季苑的花衣啊!」
高捕頭和陳捕頭聞言傻了眼,不由得面面相覷。小廝被高捕頭薅著衣領舉在半空很是難受,心道你們兩個小子打算含情脈脈對視到幾時?老子可沒有那種嗜好,還揪著不放想要作甚!
冷落遠遠地听見,心下明白了怎麼回事兒︰那畫意必定是趁著成親當日一大伙嬤嬤丫頭們涌進屋中時來了個金蟬月兌殼,而這小廝呢,只怕傳話之人都是畫意買通了的,一開始就對他說要娶的是花衣。自己就這麼明明白白地被那小丫頭擺了一道,此事若傳回六扇門去只怕要笑掉所有人的大牙了!冷落不氣反笑︰這一當上的也並不是損失慘重,至少它更加確鑿了畫意的身份——下一次,下一次一旦他遇見她,絕不會再給她任何機會!月光大盜——小月光,你,逃不了的。
金風玉露閣,不是酒肆,亦非茶樓,而乃是江南望舒城規模最大、生意最好的一家……勾欄。每日天色甫一擦黑,金風玉露閣便開了大門點起燈籠,一水兒的美貌姑娘樓上樓下憑欄臨窗,香帕子搖得比那春天里的柳枝兒還要勾人兒,老老少少的各色男人們,荷包鼓鼓地進去癟癟地出來,宛然進了一座無底的銷金窟,不到財盡精竭是絕不肯罷休的。
「喲——好俊俏的公子哥兒!」老鴇尖聲尖氣地拉住才剛跨進來的這位年輕公子,但見眉眼彎彎顧盼生情,端地是倜儻風流、風流倜儻,直教樓內一干男男女女將目光齊齊投在他的身上。……咦?怎麼還有男人看過來?看樣子該同老板商量商量,或者再買幾個男倌兒進來拓寬拓寬財路?老鴇暗暗心想。
「哥兒里面請——哥兒想必听說過我們金風玉露閣罷?我們這兒啊,天南海北的姑娘齊全得很,保您滿意吶!不知哥兒想要什麼樣兒的伺候著?」老鴇分外熱情地將那公子引進樓內,且看這小子的氣度必是個有錢的主兒,不宰他宰誰呢。
俊朗公子眼楮一眯,笑容中天生帶著幾分壞,正是女孩子們最愛的那一類——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自古就是如此。「你們這兒最好的姑娘是哪一個?」這公子開口即問。
「噯喲!公子是頭回來我們這兒罷!這望舒城里誰不知道我們金風玉露閣的頭牌花魁縴雲姑娘呢!」老鴇心中暗喜,這縴雲的身價可不是一般的高,她那里接一位客,足夠她老鴇吃穿一年的開銷,恰好縴雲今兒沒有被那幾個素日相好的預先定下,眼下枕上正空著呢。
老鴇將這俊公子引至二樓,輕輕敲了敲東廂最里面的那一間房門,听得一道甜潤潤滑溜溜的聲音響起︰「請進來罷。」便推門入內,向那人兒叮囑了幾句要好生伺候客人的話後便關門離去了。
卻見房內紅燭搖曳紗帳朦朧,那鋪著紅緞子的香榻上正半臥著一位嬌滴滴的美人,身上只著了輕透的紗衣,酥胸半掩,青絲斜挽,說不盡的嫵媚道不完的風情,媚眼兒一轉便盯在了這俊公子的臉上,紅嘟嘟的唇上綻起個勾魂奪魄的笑︰「這一次怎麼遲了這麼多天?不會是被哪個漂亮丫頭絆住了腳罷?」
俊公子並不客氣地掀了衣擺往當屋椅子上一坐,挑眼兒道︰「東西呢?拿來。」
美人兒風情萬種地起身,光果玉足趿在床下繡花鞋里搖搖擺擺地向著俊公子走了過來,繞到身後,縴縴玉手輕輕搭上肩去,俯下頭貼至耳邊,挑逗地往那耳孔里吹著氣︰「急的什麼呢……這麼久沒見,你就不想我麼?」
俊公子伸手撓了撓自己被吹得癢癢的耳朵,哼笑了一聲︰「閑話少說,趕快把東西給我,我還有事。」
「有事?你能有什麼事?」美人兒縴雲姑娘也嬌嬌地哼了一聲,索性整個身子伏上俊公子的後背,用那對兒豐滿酥胸輕輕在上面摩梭,「你這輩子唯一的事不就是照顧你那寶貝妹妹麼?寸步不敢多離,一刻不敢多耽,真真是讓人稀罕……你這是照顧妹妹呢,還是養孩子呢?」
俊公子聞言淡淡道了一句︰「這話我希望是最後一次听到。」
「否則呢?」縴雲毫不在意地嬌笑,「否則你就殺了我麼?嗯……反正也是死,不若就讓我死在你的懷里罷,可好呢,夜?」
夜「嗤」地笑了一聲︰「好,你把東西給我,我這就成全你。」
縴雲繞到夜的身前,一扭細腰坐到了夜的大腿上,伸了玉臂勾住他頸子,媚態撩人地笑道︰「東西麼,就在我的身上,你自己拿嘛……」邊說邊騰出一只手來握住夜的手,引著他順著自己修長**一路撫上來,直停在胸前那對兒險峰上,「喏……就在這里面……」縴雲丟過去一記媚眼。
「當真在這里面?」夜壞笑著問她。
「當真,」縴雲嬌軟地在夜懷里輕輕蠕動,「好人……快……快拿去……」話音方落,突覺身上一麻,整個人便一動也不能再動,還未待反應,就覺身子來了個乾坤大翻轉,被夜一把扯住腰間裙帶,頭下腳上地拎了起來,絲毫不見憐香惜玉地抖條破麻袋般地抖了一陣,便從她胸前衣襟里掉出個圓溜溜黑乎乎指甲蓋兒大小的丸子來,夜伸手接住。
「另一顆呢?」夜倒拎著縴雲冷聲問道。
縴雲正被抖得頭暈眼花,聞言咬牙道︰「明月夜!你就這般對我?!你就不怕我將給你妹妹的那一顆銷毀掉嗎?!」
明月夜森森然地一笑︰「你可以試試,我會讓你看著自己死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縴雲知道明月夜向來說到做到,他的手段可絕不像他的臉蛋兒那樣可愛漂亮,尤其是為了明月心那個小蹄子,莫說讓他殺人了,就是讓他吃人他都不會皺皺眉頭。縴雲恨恨地在心里罵了一陣,口中軟軟地笑了起來,道︰「噯呀呀,你看你,人家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何必當真呢?好人兒,先把奴家放下來罷,奴家給你拿心兒的解藥啊。」
明月夜抖手將縴雲丟上床去,順手解了她的穴道,縴雲坐起身幽怨地瞟著明月夜,一邊揉著痛處一邊嬌嗲地道︰「奴家還真真是羨慕心兒呢,只要能與你日夜相伴,哪怕只是兄妹也是心甘情願哪……」
「解藥呢?」明月夜根本不理會縴雲的話,直管大手伸過去討藥。
縴雲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從枕下取出枚蠟紙包的藥丸、厚厚一疊子銀票並一只小小竹管一齊扔給他,道︰「這是上回那珊瑚樹的分紅,竹管里是新任務,仍舊三個月的期限。」
明月夜將藥丸和銀票收好後從那竹管里取出一張卷著的紙來,打開看了幾眼,道︰「你去轉告老爺子,溫府的任務使得衙門有人注意上了心兒,我們兩個不能再繼續待在河東,請老爺子重新安排別處的任務罷。」邊說邊將那紙揉成粉末,一口氣吹散了。
縴雲轉了轉眼珠兒,曖昧地笑道︰「也好,不若就請老爺子將你們安排到江南來,我們離得近些也方便……不是麼?」
明月夜解藥到手便也收了惡臉,嘻笑著道︰「少在那里意婬本公子!——我在老地方等你信兒。」說罷便轉身往門外走,卻被縴雲追上來從身後將腰抱住,嬌聲道︰「好人兒,莫急著走嘛,人家當真很想你呢,就是遲歸一時半刻的心兒也不會怪你,就多留一會兒讓奴家好生伺候伺候你,可好呢?」
明月夜唇角勾起抹壞笑,伸臂將縴雲從身後拉到面前,而後一彎腰將她打橫抱起,換得縴雲一聲**蝕骨的申吟,才要湊了櫻唇上來強吻,被明月夜一把捏在腰間,整個身子便酥軟在他懷里,媚眼如絲地吃吃笑道︰「噯喲……火都被你挑起來了呢……夜……去床上……」
明月夜卻只抱了她向門外走,笑著道︰「今兒不行,就賞你送本公子到樓外罷。」
縴雲雖未遂意,不過明月夜肯大庭廣眾之下將她抱出樓去也足以令她欣喜了,因而便只在他懷里輕捏慢揉極盡挑逗,直到樓門處方被放下地來,戀戀不舍地扯住他袖子,膩著聲兒道︰「老爺子有示下了奴家親自去你那里送信兒,可好?」
「免了,」明月夜一擺手,轉頭離去,「別弄得我那屋子滿是騷味兒才好。」
縴雲一時氣怔,恨恨盯著明月夜的背影心中暗罵,才要轉身回樓里去,忽覺身上一涼,低頭看時卻見自個兒身上衣服竟突然間化為了粉末,只剩了一絲兒不掛的身體果裎于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之上!——這情況發生得太快,以至于周圍行人沒人看清是怎麼回事兒,只知道有個光著的大花姑娘就這麼愣愣地杵在街邊,一時全都看直了眼。
縴雲明白過來這是明月夜故意玩兒她,直氣得扯起嗓子沖著遠去的明月夜嘶吼起來︰「明月夜——算你狠——你且當心著莫要同你那寶貝妹妹弄出什麼禍亂人倫的事兒來才是呢!」惡毒地喊罷扭頭捂著身上幾處避人部位匆匆地奔回了樓上房內——反正這里是青樓,到處都是衣冠不整的男男女女,充其量……她也就是暴露得比別人多些罷了,沒什麼羞忿難當的,既然選擇干了這一行她早就認了命,何況她還是老爺子下令潛伏在這里的中間人,小不忍則亂大謀……只是這忍卻不知要忍到幾時才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