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沈文若笑了笑,故意拖長了笑聲,為給自己找一個听上去比較光輝偉大的借口而拖延時間。
可惜,他忘了在場的,還有第三個人——一個以吐他的槽為樂的男人,「你家文若見義勇為,勇斗歹徒……」
「真的真的?」小家伙眼楮里星光閃爍,一臉崇拜地望向沈文若。
「……可惜沒來得及變身成奧特曼,被玻璃怪獸一擊必殺,光榮負傷。」
朱裔面無表情地說出這番話,非但不覺得好笑,就連聲音也是正兒八經無比嚴肅。這讓沈文若不禁開始磨牙,「朱、裔,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童心。」
「好說,」朱裔蹲下去給自己換鞋,順手解開了沈文若的鞋帶,「比起某人的阿拉蕾還差了一截。」
「喂,大男人要不要那麼記仇?」
朱裔直起身,順便斜了他一眼,「做了壞事不敢承認,還往小鬼頭上推——沈文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听到兩個大人斗嘴,沈和才明白自己白激動了。撇了撇嘴角,他不理會剛剛騙人的朱裔,而是圍到文若身邊,伸出小手,輕輕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踫了踫那被裹了一層又一層的饅頭手,「文若,疼不疼啊……」
沈文若的眼角瞬間抽了一下,嘴上卻還是在笑,「呼呼,哪里有那麼嚴重,不疼的,就像給蚊子叮了一下。」
看不下去的朱裔,把手里的雞翅包裝袋塞進小家伙的懷里,「自己去吃。」
沈和抱著雞翅卻不打開,一臉的不高興,半晌之後又撇了撇嘴,「文若你騙人……上次你說打針不疼,也是說就像蚊子叮了一下……」
「咳!」沈文若清咳一聲,「哎呀呀……」
眼見小家伙時不時往沈文若的手上看,嘴巴越撇越彎,眼眶漸漸開始發紅,看不下去的朱裔拎著沈和的領子拎小貓似的把人丟進沙發里,「再不吃要冷了。」
「哦……」小鬼悶聲應了句,抱著盒子卻不動手。
朱裔瞥了一眼沈文若。沈文若再度咳嗽一聲,「哎呀呀,和少爺,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大忙?」
「嗯!」小家伙仰起腦袋,重重地點頭。
沈文若揚起唇角,「文若我想吃雞翅,幫我剝一下好不好?」
沈和立刻投入戰斗,一雙小手沾滿了油,仔仔細細地剔下肉,然後高舉著小胳膊湊到沈文若身邊。沈文若笑眯了眼,異常享受地咬下一口,「呼呼,文若我只愛吃翅尖,和少爺,剩下的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代勞?」
見小鬼頭這麼簡簡單單就點頭上當,朱裔無語地搖了搖頭。
當然,這一大一小不可能光靠雞翅就能填得飽,而身為大人的責任感讓朱裔做不出容忍三年級的小學生動刀子動鏟子點火燒飯的事情。事實證明朱裔並不缺乏同情心和關愛精神,在躊躇了一下會不會太過熟稔之後,他還是決定先解決這一大一小的民生大計,「需要我幫你做飯嗎?」
身為一個外人,就算是好心,也不能不經過主人家的同意隨隨便便進廚房。不過,對于沈文若的回答,朱裔早已有預料。
「哎呀呀,那我就不客氣了。」吃著小鬼送來的翅尖肉,沈文若笑得眼楮都眯成了一條縫,「圍裙就在右邊櫃子第三層抽屜。」
原本走向廚房的朱裔停頓了一下,他忍無可忍地扭頭,「你還真拿我當鐘點工?」
「剛才誰說要照顧老弱病殘的?」沈文若晃了晃白粽子似的兩只手,笑得異常欠扁,「權當是為人民服務嘛。」
人民的公僕默然無語。
在冰箱里搜刮出為數不多的存貨之後,朱裔勉勉強強做了一頓足夠三個人吃的晚飯。吃完之後,沈文若半斜在沙發上當挺尸,心安理得地做他的老太爺。朱裔明知道對方那雙手沾水之後,真正要從鳳爪變豬蹄,但是看見沈文若那張吃飽喝足異常欠扁的笑臉,還是忍不住有一種將人拖起來的沖動。
只可惜,理智再次戰勝沖動。與此同時,良心的譴責讓朱裔無法眼睜睜看著沈和因為夠不著案台所以拖了小凳站在上面洗盤子的動作。最終,他還是搶過小鬼手里的活兒,將碗筷全部收拾干淨。
跟沈和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諸如不能下水之類,朱裔月兌上的圍裙,將鑰匙擺在茶幾上,沖沈文若點頭,「我走了。」
酒足飯飽軟塌塌在沙發上靠著的人半睡半醒地「嗯」了一聲,「……這麼早?」
廢話!他是客人,八點多鐘還不走算什麼?這家伙到底有沒有常識啊?
忍住把靠墊摔到沈文若臉上的沖動,朱裔轉身對小家伙說︰「沈和,送我一下。」
沈和瞪大了眼楮,「這麼大個人了走出門還要人送?朱裔你怕黑啊?羞羞羞!」
「……」朱裔深刻無語,確定了小的同樣沒常識,「我沒鑰匙開車庫。」
沈和歪著頭,迷惑不解,「那帶鑰匙就好了啊。」
朱裔深吸一口氣,勒令自己平靜下來,一字一句︰「那、是、你、家、的、車、庫。」
「哦……」終于听明白的小家伙,從甜甜圈沙發上滾落,邁著小短腿給朱裔開門。
而沈文若則沒答話,只是眯起了眼,看著朱裔走出門。直到大門輕輕一響,他才閉上了眼,繼續眯瞪他的飯後小睡了。
第3章(1)
雖然朱裔經常被沈文若說成是「薄涼的壞朋友」,雖然他經常被沈文若說成是「回去重修思想道德」,然而事實證明,面對朋友,朱裔真正學不來那種視而不見、置若罔聞的好本事。
昨晚臨睡前,朱裔在思忖了三十秒之後,還是將鬧鐘提前了一個小時。于是今晨五點半就叫囂起來的鬧鈴,徹底打破了他那平日里作息精準的生物鐘。
梳洗完畢收拾好自己,四十五分鐘後,熟門熟路駛入維亞花園的他,在瞥了一眼緊閉的車庫大門之後,不得不將車直接停在了路邊。拎出袋裝的豆漿和菜包,他面無表情地走上樓梯,繼而按響了電鈴。
「喂!」門內傳來大聲的呼喊,一個人扯著破鑼嗓子,「和丫頭,開門!」
伴隨著「啪嗒啪嗒」的拖鞋響聲,就听沈和一邊跑一邊回嘴︰「沈和不是丫頭!」
朱裔微微挑了挑眉。沈文若的朋友不止他一個——這個認知,讓他不禁勾勒出自嘲的弧度,暗笑自己多事了。
正當他考慮著打個招呼就走的時候,門開了。小沈和從門縫里偏著腦袋看他,「朱裔?」
「嗯。」朱裔應了一聲,卻沒打算進門。
就在他準備將包子遞給小家伙的時候,廚房里又傳來破鑼似的叫喊︰「臭丫頭!還不過來幫忙!」
沈和憤憤地扭過頭,吼回去︰「說了多少次了!沈和不是‘丫頭’!」
說著,小鬼看也不看朱裔,從鞋櫃里抓出一雙拖鞋丟到他腳邊,然後頭也不回地又那麼趿著拖鞋「啪嗒啪嗒」往屋里跑。就听見廚房里又傳來一陣大笑,「哇哈哈哈哈哈哈!飛仔還說他不是‘飛仔’呢!」
「……」朱裔沉默了一下,低頭看了看已經送到自己腳邊的拖鞋。半秒之後,他無奈地踏進了玄關,換上了拖鞋。
就在朱裔走進客廳的時候,那邊廚房探出一只花白的腦袋。蓄著一頭半黑半白長發的老頭兒,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搞行為藝術。畢竟留著一半亂蓬蓬的長發、一半卻編成了麻花辮兒——這種夸張的造型,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出的。
老頭兒瞪起一雙看上去不怎麼良善的三角眼,「哇靠!好大個兒!沈文若這次怎麼拐了只這麼老的?」
「……」朱裔默然。剛過而立之年還算是黃金單身漢的他,頭一回被別人用一個「老」字來形容。就算是平時對任何閑言碎語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听若的他,此時也無法忽視這個字眼帶來的打擊。
從廚房里端出一盆醬黑色的半湯水,沈和一邊走一邊插嘴︰「文若說他才沒有拐人!會拐人的都是老拐子,就像缺爺爺你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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