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墨的得意並沒有持續多久。他的興奮勁兒很快就隨著旅程消逝而去了。他知道驕傲是一種不怎麼好的習慣。而且若是柳易看到他的樣子,估計又要羅嗦一大堆話。
「你管那玩意兒叫劍?」
果不其然,當晚他進到柳易的車廂的時候,听到了師父這樣嘲諷自己。
「毫無劍意的劍法,這就是你所謂的劍?」
柳易一臉嚴肅。雖然在平常的生活中他和書墨打打鬧鬧,但只要涉及到劍道,他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這只是切磋,並不是生死搏斗。沒必要表現出這麼強烈的劍意。」書墨反駁說。「劍是用來殺人的,不是普通的工具。」
「身為劍者,怎麼能失去劍意。」柳易搖頭,「就算是切磋,也要帶有殺氣。在氣勢上不能認輸。」
書墨攤手,說︰「可總不能將王四殺了吧。」
「那是你的問題。」柳易說,「你若無法止住劍意,便會被劍意所吞噬。」
「這也太玄奧了吧。」書墨說。
他沒想到柳易這麼摳字眼,雖然在他看來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但柳易的嚴格卻讓他感到了一絲不滿。
在他看來,劍意就像殺氣一般。這是一把利器,也是一把殺器。
「劍意即為劍,這就是所謂的‘劍心’。」柳易說。
「劍者,無為貪,無為y 。是為劍心。」書墨重復著柳易以前說過的話,「殺氣過重,貪y 過多,自然在劍道上無法進步。」
像是料到了自己的徒弟會這麼說,柳易還是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走到了車門前,掀起簾子。
「跟我來,我讓你知道什麼是劍意。」
他便不再回頭看著還試圖反駁自己的徒弟,徑直跳下了車。只留下少年一個人在車中發著愣。
夜風掠過師徒二人的身邊。少年看著獨臂的劍客站立在自己不遠處的夜s 里。不禁有些愣神。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柳易也是這樣手把手的教導他劍道。
柳易長劍指地。破皮襖在風中搖曳。遠處的車隊的火光成為了一個搖動著的小點。在二人眼中倒映出點點火紅。
「拔劍。「柳易說。
「啊哈?」
「拔劍」柳易重復,「現在,我是你的對手。」
「你在發神經麼?」書墨嘟囔著。他不知道柳易到底想干什麼,但還是乖乖的將背後的劍拔了出來。
「你——」
他的話沒能說完,一道銀s 的劍光便代替他說完了剩下的話。柳易的劍一向很快,快到讓書墨完全看不到他的動作,只能憑借眼前的劍氣來感覺。
這是柳易的一貫作風。用劍來說話。
「這是教學?」書墨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劍尖。
「算是。」柳易也平靜的回答。
柳易的破皮襖與夜s 融為一體,書墨感受著從他的劍上傳來的寒意。眯起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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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易的劍像閃電一般迅捷,在書墨的眼中只剩下一道道銀s 的閃光。他只要稍有不注意,便會被柳易的劍氣所吞噬。
他就像在狂風巨浪中艱難行進的一葉扁舟,柳易的劍意如大河一般奔騰不息。那一抹劍光始終都在少年的四周游走著。他感受著自己周身傳來的氣息。頓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無法逃離那劍光。
這是殺意,是柳易對他的殺意。
被鎖定的感覺讓他的走到哪兒都擺月兌不了柳易的劍。而他自己的劍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他的背後一片冷汗,將他的衣衫打濕。
這就是劍意?
那把普通的劍在書墨看來,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化成千萬把劍。就像是一片迎面撲來的巨浪,將他整個人淹沒。
劍若大河,名為滄瀾。
他想起柳易曾告訴他的話,不禁開始頭疼。
他感受到了柳易的殺意,他毫不懷疑,在自己失神的時候,那把劍會洞穿自己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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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
柳易的劍尖指著少年的咽喉,不帶一絲顫抖。
書墨嘶啞著嗓子問道,「這是殺意?」
柳易收劍,回鞘。默然而立。
「蒼瀾劍意,劍若蒼瀾。茫茫而浩,若大河奔騰,如有不羈之傲。」他平靜的說。在他身上,書墨完全看不到剛才的殺意。「你不會帶著殺氣去面對每一個對手,這就是你沒有劍意的原因。」
書墨默然。
他回憶起剛才在柳易劍下的時候,那種被壓迫的感覺。他感到喘不過氣來。這就是柳易的滄瀾劍意?那劍意像一條永無休止的大河,用氣勢將對手吞沒。
「你的技巧無可挑剔,但若是沒有劍意,那便是毫無意義的劍。」
柳易說道,他扯了扯破皮襖。轉身慢慢向車隊的方向踱去。
「你為什麼要到今天才說這些。」書墨叫住了他。
「因為時候快到了。」柳易沒頭沒腦的說。
「時候?」
柳易不再回答,他只是揮了揮手。表示談話到此該結束了。
「過幾天,我們就離開車隊,自己走。」
「為什麼?」書墨愕然,他原本以為自己要和雜耍班子的人一直同路到望京。沒想到才這麼幾天,自己便要和他們分開。
「我們去伏龍山。」柳易說。
書墨知道伏龍山應該在他們去往望京的路上。大概還有三四天的路程。但是他不知道柳易到伏龍山去到底要做什麼。他只是負責傳達了小狐妖說的話,而他卻不知道他們到那里去有什麼意義。莫非柳易是去幽會?
「你最好做好準備。」柳易頭也不回的說,「我可不希望r 後在江湖上听到某個劍尊弟子死在伏龍山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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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先生,你真的要去伏龍山?」
張老二撩起簾子,看著遠方的那個正努力練習劍法的少年的身影。
「嗯。」柳易端起一杯茶,緩緩的啜飲著。「算算r 子,也該到時間了。」
「可是這一次恐怕不會這麼順利。」張老二擔憂的說,「現在世上的人應該都知道柳先生繼承了荊離的遺物,恐怕消息就是莫子靖那老東西傳出去的。前幾年柳先生一直帶著李公子雲游各地,大家一直不知道柳先生的行蹤。而現在天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伏龍山,你這一去,說不定……」
「所以才叫那小子練劍。」柳易說,「他並不缺技巧,缺的是血。他毫無殺意,所以他不能成為一個劍者。這次去伏龍山,也算是對他的一個歷練。」
「柳先生可真是對李公子給予厚望啊。」張老二嘆道。
「我有愧于他。」柳易說。這話讓張老二听得有些不明不白。
「柳先生——」
他還想在說些什麼,可是柳易已經閉上了眼楮,預示著他們的談話已經結束了。預示張老二只能無奈的退出了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