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讓我們帶他回凌劍閣,師兄的尸骨是屬于凌劍閣的!」王世之擰緊眉頭死死的盯著少年,「就算你是他的徒弟,也不能決定他死後的去向。」
「抱歉,王大哥。」書墨有禮的說道,「師父他早就不屬于凌劍閣了,我想他自己大概也沒有回到凌劍閣的打算,至于他的尸骨,我會親自帶去望京交給柳師伯。不勞您費心。」
「可你連古劍洛雲也要帶走?」王世之步步緊逼,他的臉幾乎要貼上書墨的臉。
「雖然說師父交代我務必要將洛雲帶回葬劍冢,不過那好像不是王大哥應該管的事情。r 後我會將洛雲帶回凌劍閣,不過我必須先去一趟望京。所以洛雲的事,我也會親自處理好。」
「好,好,好。」連用三個好來表達自己的心情,王世之的臉上露出一絲憤怒之s ,「師兄可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過獎。」書墨一低頭,再次對王世之鞠了個躬,表示自己已經不願再理會他們。王世之身後的謝決紅著眼楮看著他,這小子似乎是剛哭過,看來他對自己的師父真是有種異樣的情感。
「念在你是師兄唯一弟子的份上,我不為難你。你也算是凌劍閣的半個門人,我希望你好自為之。」
他轉身離去,似乎很厭煩書墨的樣子。
「書墨兄,後會有期。」謝立滿臉堆笑,「我期待你來凌劍閣的那一天。」
謝決抽了抽鼻子,他沒有對書墨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書墨對他報以一個微笑,說實話,在凌劍閣之中,他最喜歡的便是這位崇尚君子之風的劍客——如果他不是要殺諾諾的話,或許他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凌劍閣的人離開之後,青陽山的人們也來向他告別。秦雲山讓門人先走一步,他領著婉兒向書墨走來。
「師父。」這個稱呼有些別扭,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叫了一句。
「你若是不習慣,就不用叫了。」秦雲山笑笑。
「弟子永遠也不敢忘記師父對弟子的教誨。」書墨說。
「那你在酒樓里還忘了?」婉兒伶牙俐齒的說道。書墨撓了撓頭,他的臉有些微紅。不知該如何向婉兒解釋。
「我認識柳先生很久了。他是個優秀的劍客,比我優秀得多。」秦雲山說道,「這次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不,您不需要道歉。」書墨神s 有點黯然,他始終不能原諒自己。是自己殺了柳易,雖然這是潛藏于自己體內的另一個家伙做的,不過……他不會放過那個家伙,還有漠枯。
秦雲山還想說些什麼,可是他看到了書墨的神情顯然是不想討論這些,他便只能拍了拍書墨的肩,轉身離開。
「書墨,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婉兒問道。
「我會去一趟望京,然後去凌劍閣將師父的劍帶去葬劍冢。」少年說道。
「去凌劍閣之前先來一趟青陽山吧!」婉兒拉著他的手說,「馬上就是祭禮了。你十年沒有回來,一定也很想去看看吧。」
書墨聳聳肩,反正他對凌劍閣之行也有些抵觸,那還不如去青陽山參加祭禮。柳易以前也說過會帶他去的。
婉兒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復,高興得跳了起來,「一言為定了!」
「咳——咳。」
諾諾的聲音不合時宜的插了進來。書墨趕緊松開了牽著婉兒的手,倒不是怕誤會,他只是……
好吧,他是怕誤會。
承認這個事實讓他感到很沮喪,他輕輕的對婉兒點了點頭,看到婉兒略顯失望的神s 。不動聲s 的別開了臉。
「你是叫諾諾吧,到時候也歡迎你來參加青陽祭禮。」婉兒對諾諾笑著說,諾諾也對婉兒回報了一個笑容。
「這妞兒真不錯。」
又是一個不合時宜的家伙。書墨想道。
葉無胤不知從哪兒竄出來,摟著書墨的肩膀說道,他看著婉兒離去的身影,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書墨悄悄的離開了他的手臂所能觸及的範圍,他可沒有龍陽之好。
「差點忘了。」葉無胤拋開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對書墨嚴肅的說道,「我們還沒好好的認識一下。我是葉無胤,影宗門人‘黑蓮’。」
「李書墨。」少年簡短的說。
「真是個簡潔明了的自我介紹。」葉無胤評價道,「雖然必須承認你是個軟蛋,不過你救了我,我姑且還是想你表示一下謝意吧。嗯,這樣算起來。我救了你三次。你救了我一次,你還欠我兩次。」
「打個欠條?」書墨無奈的說,「你有發票麼?」
「發票是什麼?」
「沒什麼……」
葉無胤俯身看了看諾諾,揪了揪她的小臉,笑嘻嘻的說道,「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她和剛才那妞兒都不錯,你準備選哪個?」
「什麼選哪個?!」書墨裝糊涂,「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還有——你可真不怕你的手指頭——」
諾諾甜甜的笑了一笑,吹了個口哨,立刻就有一只蒼狼從不知哪個角落竄了出來,對這葉無胤就是一口。嚇得葉無胤趕緊松手跑路了。
他跑了老遠,書墨還能听到他的叫喊。
「喂——蠢驢,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了!到時候別像個軟蛋!」
「這家伙。」書墨有些恨得牙癢癢,他轉身招呼諾諾,「那麼,我們也走吧?」
「不是我們,是你。」諾諾糾正道。
「我——你是說,你不和我一起走?」書墨有些驚訝,「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了。」諾諾說,「我說我是偷偷離家出走的狐妖公主,你信嗎?」
「不信。」書墨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可不相信這個倔強的小家伙是什麼公主。諾諾吐了吐舌頭,將身上披著的破皮襖月兌下來,交給書墨。
「這是他的東西,現在是你的了。」她說,「你一個人去望京吧。我說不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書墨無話可說,他只能點了點頭。諾諾張開雙手給了他一個擁抱,順帶著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別忘了我,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是你的諾諾。」
少年呆了呆,他還沒回過神來,諾諾就翻身騎上蒼狼,一溜煙跑出了老遠。書墨目送著她紅s 的小襖消失在荒野之中,心中竟滿是不舍。
他又變成一個人了。
「嘿。」女孩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水華有些拘謹的叫住了他,「李……書墨。」
書墨好奇的回過頭,看到水華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問道,「怎麼了麼?」
水華深吸一口氣,像機關槍一樣說道,「師父說你不用自責,劍尊大人的事情她很抱歉,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所以你也要看開一點。還有,她說蘭坊永遠是你的朋友,上次在荒原之中打傷你和你的朋友的事情還請你不要在意。嗯……她到底是誰?」
書墨啞然,他第一次听水華說這麼多話。而且最後一句話怎麼這麼奇怪?
「嗯……我的朋友。怎麼?」
「沒事。」水華快速的說著,匆匆的跑開了。她的臉s 有些怪異,書墨弄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真是個奇怪的丫頭。
書墨披上了破皮襖,整了整行囊。又拉緊背上背著的古劍洛雲。他知道此時師夜大概是不會想見他的,他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她。而至于不知何時離去的離花宮和巫毒門,他想這個仇怨大概是已經結下了,他怎麼都化解不開。
和漠枯的一番談話讓他終于發現了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他早該在十年前就已經發現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能夠優哉游哉上課打瞌睡的高中生了,他是李書墨,是故去的劍尊唯一的弟子,或許還是能夠阻止天劫的人。
天劫?他輕聲笑了笑。他想起了荊離的話,還有漠枯對他說的。他不屬于這個世界,無生無死。
他不打算去做什麼,順其自然。或許這就是他能做的事情。
當然,還有報仇。
深秋時節的風帶著一絲絲冬季的寒意,吹拂著少年的衣衫和長發。他看了看身後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伏龍山,山上那位大人是否還在對著那株菩提樹念他永遠也參不透的經文?而山腳小鎮的人們是否還會對山上那位大人保持著狂熱的信仰?
這趟旅行讓他失去了很多,也讓他得到了很多。而他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旅行,或許才剛剛開始。
而這注定將會是一場無比艱難的旅行。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