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大人謬贊,蓮嫵惶恐」說完恭謹下跪,並不因為自己是軒轅初身邊的人有絲毫怠慢。軒轅明赫的脾氣宮里人盡皆知。蓮嫵雖不曾真正害怕,倒也頗為忌憚。
「蓮嫵姑娘蕙質蘭心,自然是擔得起這份疼惜的,大可不必如此自謙」能在皇上身邊呆上這麼多年且沒被太後娘娘抓住錯處的人,怎麼也擔得起蕙質蘭心四個字的,就是朝堂之上也都知道這位跟著皇上上朝的蓮嫵姑娘。再者寧華風知道軒轅初的真實身份,有些干醋自然喝不上,反而有些奇怪軒轅明赫今日竟然會跟個女官置氣。
只是這不咸不淡的語氣更讓軒轅明赫心里堵得慌,什麼寧華心、孟茹雪的威脅都遠遠比不過一個蓮嫵。這丫頭日日在軒轅初身邊,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也不為過。只是一口氣梗在哪兒出不來,身為肅親王世子的驕傲怎麼也不會容許自己去吃一個丫頭的醋還讓旁人知道。
「朕身邊的人這些話還是擔得起的」軒轅初稍稍抬眼,看著軒轅明赫,一句話就肯定了對蓮嫵的認可。
只是這話里的意思分明向著寧華風一邊,不動聲色就壓制了軒轅明赫。疏竹坐在一邊不解,自己離開時皇上只是對寧公子稍有拉攏之意,也未曾這般不給世子面子。難道大家都已表明立場?可國公大人當初就說過丞相並不如面上忠心,且以世子的脾氣也斷不會在這兒找氣受,疏竹一時竟有幾分糊涂。
孟宣光一看氣氛不對,忙找了個由頭岔了過去,不至于讓軒轅明赫太難堪。這些場景他們早已見怪不怪,只要世子和寧公子有分歧,皇上哪次不是站在寧公子一邊,世子恐怕自己都沒發現這是湊上去找虐。
只有蓮嫵復跪在一旁隨侍,在軒轅初開口的時候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心里不知什麼感受,覺得欣喜,又帶著幾分苦澀,最後終被平靜覆蓋。
喝了幾口酒,身上也暖起來,軒轅初讓蓮香松了松披風,胃里像有一團小火慢慢烤讓原本蒼白的臉色泛出微微的紅。側過身子正好靠在寧華風肩上,往上看正是一株長得極好的枝椏,雪條松垮垮掛在自成風骨的梅枝上,獨生出一種雍雅的美。而細小的梅花一點點開出嫣紅,柔而不弱惹人疼惜,細風吹來隱隱帶著股清冷香氣。看著這樣的景致,軒轅初突然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錯覺。也真的只是錯覺罷了,外面虎狼環伺,宮里還有個時時想要她命的太後哪里得閑。
雖然這樣的親昵早已習慣,可當軒轅初那樣靠上來的時候寧華風還是有一瞬間的僵硬,他忘不了昨天軒轅初狠戾的殺氣,只是明明是恨不得毀滅一切的人為什麼會那麼放心的把背後交給自己。
昨日的血腥殺意是真的,最後留下的背影是真的,只是今天靠過來的溫度也是真的,從周圍傳過來的幽香是真的。他一時想不明白怎麼會留在這樣的人身邊,可是他知道以前有父親的關系想留在朝堂一展宏圖,做完父親永遠都做不到的事,而現在即便沒有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也是舍不得的,舍不得留她一人在這深宮中,舍不得看她永遠都是那副卸不掉的笑容,舍不得她痛苦的時候沒有一個肩膀。他是真的陷進去了,到現在他算明白他是愛上這個陪伴七年的帝王了,愛到願意忽略自己,留在最不喜歡的深宮,愛到願意等到無法繼續愛她的那天離開。
想通之後寧華風臉上有淡淡的釋然,既然離不開放不下,就這樣陪著吧,反正他逃不了的不是。
這番掙扎痛苦徘徊釋然,身旁的人渾然不覺。她怕是從不知道自己對她存著這樣的心思吧,罷了。現在她早已分身乏術就不給她添亂,等朝堂安定之時他定要好好和她算算這些年這些混賬。
「今日大殿之上,听聞皇上應下了年宴之事,不知皇上心中可有打算。」軒轅明赫自然不甘心軒轅初這樣靠著寧華風的,堂堂一國之君竟像世俗女子一般靠在男子肩上成何體統,只是多次提醒都被軒轅初以體弱為由敷衍過去便知無用。想起今日下朝後就傳出的消息到真有幾分好奇,不知道軒轅初要怎麼做。小皇帝在國事上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是在他們這幾個侍讀面前從不曾遮掩,他倒要看看小皇帝究竟有什麼本事。
「沒有打算」軒轅初眼都未睜,倒不是不耐煩,而是周圍氣息太過安靜平和,自己又一夜未睡,早已睜不開眼。這些年肅親王征戰在外,軒轅明赫雖然霸道跋扈,卻不真的擔心給她整什麼ど蛾子。肅親王不在他周圍的人也不敢鬧騰,肅王妃少不得交代。肅親王在外征戰節節勝利,怎麼能在這檔口給他後院起火。
「以往年宴都耗資過巨,流水大宴百姓三日不休以顯皇恩浩蕩。年宴準備,食材、餐具、御廚、後面的整理工作都不是一筆小數目。」皺著眉似是思考一番才接著道「依伍大人的性子進言,國庫怕不是吃緊這麼簡單,可調用的銀錢必然所剩無幾,邊關兵將生死一線,皇上慎斷」說到國事,孟宣光雖只是小小侍讀,也放下酒杯恭敬的跪在一旁,不敢以尋常身份談論。望向軒轅初的眼神嚴謹清澈還帶著幾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愛國熱血,一字一句皆顯忠心。
這話若是普通熱血學子听了自然是要熱淚盈眶的,少不得贊一聲少年忠骨,可听到周圍這些人的耳朵里就只剩驚訝了,孟宣光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是向皇上示好。別開玩笑了,若真是如此他自己還有那個當妾的娘豈不是在自尋死路。孟太後恨不得找人監視小皇帝的一舉一動,這話自然會傳到她耳朵里。還是孟太後真想還政于皇上,除非孟太後自己中了夢千年。
旁人什麼表情孟宣光根本不在乎,可當那雙他最希望有所表示的眼鏡平靜無波的望向他時,原本的自信與坦誠開始變得游移。在這雙眼楮的注視下,他有一種自己被放在陽光下的尷尬,第一次他覺得或許小皇帝並不是孟太後說的紙上談兵。若真的掌權,這人必是位英明睿智卻又殺伐果決的帝王。他不會放過孟氏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會讓他們給世人呈現另一種足以記在骨子里的死法作為懲罰。
周圍人都驚訝孟宣光方才的一番話,回過神來去看皇上反應的時候軒轅初早已收回目光,低垂著眼無聊的把玩手里的燙金暖爐。
「哦,如此說來,到是朕草率了,不知孟卿可有良策」反復摩擦懷里的燙金暖爐上的花紋,細膩的紋理模上去心里也像有微微酥麻,有了東西寄托腦子也好像好轉一些。孟宣光這人很聰明,只是可惜是孟氏一派的注定沒什麼大成就。孟太後現在器重他不過因為侍讀的身份方便就近監視自己,一旦自己失敗他就是一枚棄子。今日說出此等試探的話,不論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孟太後暗示,都是欠了些火候,缺些雕琢打磨。
「微臣駑鈍,並無良計,請皇上降罪」孟宣光此刻哪還有心情和皇上繞那些小心思,被方才自己的猜測嚇得冷汗直流,吶吶不知如何作答。
「哎,如此說來,母後這次是給朕扔了個燙手山芋。」早沒了先前看孟宣光的眼神,精致的笑臉皺的像個包子一樣,就像個剛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大錯的孩子甚是可憐。
「這有何難,年宴雖為顯示皇恩浩蕩卻也是用于民,國庫取之于民。既是如此,為何不直接將宴席大擺,百姓自備酒水,皇上只需與民同樂即可。」軒轅明赫滿不在乎的放下酒杯,又給自己斟了一杯。他只是不喜歡軒轅初那副可憐的樣子,又不是孟宣光,自然不會如他那番作態。
說到年宴軒轅初其實並不在意,若真要用銀錢砸出來,晉城首富這些錢還是拿得出來的。軒轅明赫這番听似強盜的話讓她如醍醐灌頂,雖有出入卻和現代那些自助模式理念大致相同。
現在暴露齊仲良還有些早,自己未掌權孟太後想動齊仲良並不是難事。如今不動聲色解決年宴方是上策,既能從孟太後手里奪權又對百官有敲打作用。
「恕臣妄言,世子所言宣光聞所未聞。讓百姓自己出資到時候怕會有所不滿,也難以達到彰顯皇恩的作用。臣以為此事甚為冒險,還請聖上三思。」孟宣光並不贊同,皇上若真被肅親王世子煽動,到時不成淪為笑柄不說還會被太後制住。
軒轅初閉上眼楮沒有說話,孟宣光不知道這種自助模式的優勢,她可是清楚的很,只要稍加改變,一場讓世人矚目的年宴並不難。
「只要將此事加以說明,晉城百姓又豈會是愚昧山民不懂聖意,孟侍讀思慮太過諸事皆縮手腳怎能成事。」他素來不喜歡孟宣光那副謹慎行事的樣子,更何況他是孟氏那邊的人,說話起來也就少了幾分情面。
軒轅明赫行事向來霸道囂張,話一出口,孟宣光也沒覺得有多難以忍耐。每到這個時候都會下意識看向躺在上方的小皇帝,沒想到皇上依然閉著眼楮神色倦怠。
「此舉雖然大膽到也不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