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兩？」劉姑娘有點猶豫了。這可不是小數目，節省些的人家，夠過兩三年的了。
紅豆笑道︰「三十兩听起來不少，不過呢，店里上次收做好的酸菜，七文錢一斤，我帶來了的八十斤就要五百六十文。真算起來，還是方子合算多了。」
劉姑娘想了想，這倒是也有道理，便笑著說道︰「那可得說好了，這方子你只能賣給我們一家，且以後也不能再把這個酸菜賣給別的雜貨鋪子。」
「那是自然。你要是覺得不放心，我還可以寫個字據。」紅豆認真道。
劉姑娘也是極為爽快的性子，當下就拍板了︰「那成。什麼時候把方子給我們？」
紅豆看了看天色，道︰「就現在吧，反正做好了最少也十幾天才能吃。」
劉姑娘拿了紙筆出來，「你說。」
紅豆便將做酸菜的過程一步一步說了，又叮囑說︰「千萬得記住，不但菜缸，就是手上，做的時候也不能沾一點兒油星兒，否則做一回壞一回。現下天氣冷了，放在外邊肯定不行。你們家里這麼大，要是能放在屋子里就好了。不冷不熱的，酸得也快些。」
劉姑娘吹了吹墨跡，笑道︰「知道了，我今天先做幾棵試一試。若是成了，正好過了年開門的時候賣。」
說話間果然又拿過另外一張紙，寫了字據地給紅豆︰「你別嫌我多此一舉，咱們這到底也算是買賣。況且我們家里也是小本生意，三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這有了字據，彼此都放心些。」
紅豆拿過來看了看，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劉姑娘取出三十兩銀子交給紅豆，笑道︰「以後若是還有這樣祖傳的手藝，做了好東西不妨都放到我們店里來，如何？」
「跟爽快人打交道就是痛快，放心，以後想出來肯定送到你們這里。」
紅豆仔細瞧了瞧貨架上擺著的東西，真不愧是這街上最大的雜貨鋪，吃喝玩用，很是齊全。紅豆挑著等用的東西，諸如燈油草紙乃至于頭繩各色調料等買了不少。
又買了些點心干果——點心給小二小三當零嘴，干果留著過年的時候擺盤用。看看又多了糯米粉，也買了幾斤，這是等著正月十五滾元宵用的。
想來想去，總覺得還有該買卻想不起來的。臨走，忽然又發現貨架一個角落里還賣小手爐，這東西鄉下見的可少，誰家沒事兒也不買。
問了問價錢，最便宜的才幾百錢。紅豆猶豫了下，一咬牙，買了兩個八角形的。又買了些碳，請小伙計裝到了手爐里引著了。
出了雜貨鋪，紅豆把一個手爐塞給趙達家的。趙達家的不免又叮囑她︰「方才店里沒好說，你手里有錢，該好好地收起來。這麼一會兒功夫，二三兩的銀子就沒了，可不敢這麼亂花！往後你用錢的時候多著呢，一時要是沒有，那可就難了！」
紅豆摟著她的胳膊，笑嘻嘻道︰「這不是路上怕冷嗎？您放心，我有賺錢的法子呢。」
「那也得省著點。」
「知道啦！」
說話間，就瞧見葉致遠趕著車從縣衙的方向過來了——這也是說好了的，在這里匯合。
紅豆把東西放到車上，先扶了趙達家的上去，自己才要抬腿，葉致遠已經伸出手來。
看看眼前帶著點兒繭子的手，紅豆臉上忽然一紅，抿了抿嘴唇，還是把手搭了上去。
忽然想起自己家里連個衣櫃都沒有，所有的衣物都是疊好了堆在炕梢的，忙又請葉致遠帶自己去了木器店，撿著最便宜的炕櫃買了一只。
一路無話。
……
過了臘月二十三，村子里的年味兒越來越濃。零星還可以听見一兩聲炮竹聲音——一般是疼愛孩子的大人拗不過孩子，給小孩子買來的鞭炮，小孩子不舍得一次都放完了，就拆開了，隔一會兒放一個。就是這樣，也足以讓大部分的孩子羨慕了。
紅豆趕過一次集，買了兩只肥雞，兩條大魚。看人家小孩兒有買花炮的，便也給小二小三買了一小包，大紅色的紙包著，看上去就喜慶。小三膽子小，不敢放。小二卻撅起嘴，對紅豆撒嬌︰「姐姐，我的手！」
「哥哥，我不放，都給你留著。」小三乖巧地把炮竹往小二面前推了推。
小二高興了，「真的？」
「真的，給你。」小三又推了推。
這下小二也不嫌自己吊著胳膊難看了，高興地在炕上站起來蹦了兩下，低下頭，一本正經地說︰「下回有人欺負你，我還護著你！」
紅豆坐在一旁，拿起剪刀剪斷了線頭，笑著罵道︰「難道小三不給你炮竹你就不護著他啦？」
展開手里的衣裳看了看，一件絳紫色的對襟盤扣長身棉襖，一條豆綠色棉裙。又起身從炕櫃里拿出了已經做好的一身深灰色男裝，平平整整地疊好了，用一塊兒包袱布包了，帶著小二小三去了趙達家。
住在趙達家的那幾個傷病，都養的差不多了。白天的時候都回了那邊帳篷，只有晚上才回來借宿。所以紅豆才沒什麼顧忌地往這邊走動。
趙達正在院子里收拾著一副豬下水幾個豬蹄子。他這些日子都安排的滿滿的，給人家殺年豬去。本村的鄉親，也不好意思要什麼銀錢。殺豬的人家又不好白麻煩他，因此，一般都會謝他幾斤肥肉，或是豬頭豬蹄子什麼的。
見紅豆進來，對她道︰「來的正好，等會兒把這個拿回去。」
他老伴兒也會做下水，但是做的沒有紅豆鹵出來的香。
紅豆也不推辭，老頭子的脾氣耿的很，跟他客氣了，他就吹胡子瞪眼呢。反正，拿到那邊兒去做好了，再給送回來些下酒的就行了。
「那我不跟大爺爺客氣啦，一會兒就都拿回去！」
進了屋子，里邊趙達家的正在收拾著明兒掃房子用的東西。按照習俗，二十四，掃房日。不管多忙，這一天總要將屋子里外打掃一遍，干干淨淨地過年的。
「大女乃女乃，我給您和大爺爺做了身衣裳，您試試合身不。哪里不行，我再拿回去改。」紅豆將包袱打開，拿起棉襖往趙達家的身上比著。
趙達家的一愣。閨女沒嫁人之前，每年都會給自己跟老伴兒縫上一身兒。自從嫁了人，那偷兒也有公婆，一大家子攪合在一塊兒過，日子並不寬裕，自然也就不能再給做了。她當然不缺衣裳穿，但是人的歲數大了，稀罕的就是這種被晚輩惦記的感覺。
「你瞧瞧你，怎麼還給我們做衣裳？那棉布，棉花又不是白來的！」嘴里這麼說著，趙達家的臉上還是忍不住帶出喜色。
紅豆干脆上前去拉著老太太站好，親手替她換上了新衣裳，一邊扣著盤扣一邊說︰「這不是應當的？自從我們搬過來，您跟大爺爺照顧我們多少？說句真心話，我們是真把您當親女乃女乃看呢。」
小二用左手扯著棉襖的前襟兒，「親女乃女乃！」
一句話說的趙達家的眼圈都要紅了，連聲道︰「哎，哎，就拿我當親女乃女乃才好！老頭子，進來，紅豆給你做了新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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