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頭已經半蹲半跪在病床前,拉起了高老太的手,將她那沒有血色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嘴唇邊上,嘴里喃喃地不知在傾訴著什麼。
「家屬盡量不要靠得太近,千萬不要踫到連著的管子和儀器……」護士看了看進來的人。
在搶救室里工作久了,什麼樣的情況都經歷過,所以並沒有阻止他們,只是例行公事地叮囑著。
喬揚正想著該如何勸慰高老頭的時候,高老頭抬起了頭,仿佛經過與老伴的親密接觸,看開了生老病死,臉上已經看不出先前的哀痛,對著喬揚懷里的孫子招了招手,聲音平靜地說道︰「昊昊,不怕……來,到爺爺身邊來,親親你女乃女乃,幫你女乃女乃呼呼……」
喬揚將高昊放下,牽著他的小手,將他帶到高老頭的身邊,輕輕地在高昊的小手上使了使力,盡可能多的給小高昊以安慰,然後松開高昊的手,讓他依入高老頭的懷里。
高老頭拉起高昊的頭,將小手輕輕地放在用另一手托著的老太太的手心里,兩老一小的手就這樣握在了一起,頓時連接著老太太的監控儀上的信號出現了異常,信號有些紊亂。
護士連忙上前觀察,見除了信號有些加強以外,老太太並沒有其他的異樣,又放心地坐回到自己的監控儀器前。
見此情形喬揚蹲子對著有些無措的高昊說道︰「昊昊,女乃女乃雖然沒有醒來,但是你的小手放在女乃女乃手上的時候,那邊的屏幕里的信號有了變化,說明女乃女乃已經感覺到昊昊來看她了,你親親女乃女乃,幫女乃女乃呼呼,女乃女乃一定都能感覺到的……」
高昊听了,一直緊繃著的小臉上頓時有了一些光彩,將頭轉向屏幕,清澈的大眼楮仿佛會說話一般對著正好看向他的護士,見那邊的護士對著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心下歡喜,小嘴就對著高老太的手親了上去。
一下兩下三下……看著這個小不點認真地親吻著老太太那毫無血色的手。
高老頭再次老淚縱橫,多麼可愛乖巧的孫子啊,是他們高家對不起這個孩子,最後總歸要讓他流落在外,盡管以後他的生活比起在高家會更上一層樓,可是高老頭的心里還是如貓抓一般的難過和心疼。
監控儀上的信號由弱變強,最後又回復到原來的節奏,看著小孫子還在認真地做著無謂的努力,高老頭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滄桑,緊緊地摟住孫子的身體一坐倒在地上無聲地啜泣起來。
「爺爺,不哭,昊昊親親……」高昊被高老頭失控的舉止給嚇到了,摟住高老頭的脖子,一個勁地親著高老頭滿是眼淚的老臉。
此刻高萬林也進了搶救室,看著坐倒在地方哭泣的祖孫倆,還以為老太太就此去了,腳步頓時僵住了,身子止不住的開始顫抖起來,等到看到監控儀上還在跳動的信號,不由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的,不是還沒死嘛,哭什麼哭?害老子嚇一跳!」高萬林心里想著,用怨恨的目光狠狠地看了喬揚一眼,然後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老娘病床前。
病床上的老娘讓他幾乎不忍相看,腫漲不堪的老臉臘黃臘黃,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樣子,心想難怪那一老一小哭成那樣。
「好了,家屬先出去吧。」護士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病人雖然可以說是沒救了,但既然家屬沒說放棄,一切還得按照正規要求來。
喬揚先將高昊抱在自己懷里,伸出一只手來想要扶高老頭起來,卻沒能成功。
抬眼看著高萬林似乎還沉浸在面對高老太的震驚中,听了護士的話只管著自己呆呆地轉身準備離開搶救室,完全忘記了坐在地上的高老頭,喬揚無奈只好開口叫道︰「高萬林,把高老師扶起來一起出去啊。」
高萬林被叫到了名字,有些呆滯地轉頭看向喬揚,一時之間卻沒有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只是呆呆地看著喬揚。
護士見此不由大搖其頭,只好起身過來,想幫助喬揚扶起高老頭,可是也許是在地上坐得久了,高老頭的腳麻了,一時間喬揚和護士一起也扶不起高老頭。、
不想與高萬林發生沖突,于是喬揚感謝地看了一眼護士,輕聲地說道︰「麻煩護士先看一下,我去叫人進來扶老人家出去。」
說著喬揚抱著高昊出了搶救室,方涵淼雖然與趕來醫院的汪世海在交談著什麼,目光卻時刻關注搶救內的動靜,見喬揚抱著高昊出來,連忙中止了談話迎上前去接過高昊。
「怎麼樣?」方涵淼關切地問道。
「不太好!世海來了啊……對了,龍師傅呢?」喬揚把高昊遞給方涵淼,一邊回答他的問話,一邊四處打量,見到汪世海的身影只是匆匆地對著他打了個招呼。她出來是準備讓龍師傅進去幫她把高老頭扶出來,此刻沒見他的身影不由問道。
「我讓他先回去休息了,不是明天還要去上海接人嘛!」方涵淼一邊將懨懨的高昊摟進懷里,大手在他的背後輕輕撫模著安慰著,一邊回答著喬揚的問題。
「哦……世海,來,幫我個忙,幫我進去把高昊爺爺扶出來。」見龍師傅不在,喬揚只能轉而向汪世海提出了請求。
喬揚帶著汪世海匆匆進了搶救室,見高萬林還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被定身了一般,而高老頭則在護士的幫助下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喬揚
長嘆了口氣,無語地走到高老頭身邊與汪世海一起扶著高老頭出了搶救室。
這時高萬林似乎才如夢方醒,跟著他們一起走出了搶救室……
再次在搶救室外坐下,高老頭看向高萬林的目光越加失望,可是卻無可奈何。
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十點,看著方涵淼懷里懨懨的孫子,高老頭的心里既安慰又心疼︰「小喬,今天謝謝你帶著昊昊從外地趕回來,我想老太太就算醒不過來,也該得到安慰了……時間不早了,你帶著昊昊回去休息吧……」
喬揚看了看方涵淼懷里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的兒子,也不再與高老頭客氣,利落地答應道︰「嗯,行,今天昊昊也累了一天,又是汽車又是飛機的,的確也夠他累的……」
想到高解語的事,于是喬揚對著高萬林面無表情她說道︰「對了,解語姐不敢打電話給你們,她給我打了電話,說已經訂好機票,明天下午三點半左右到上海……你安排個人明天下午一點左右,跟著剛才那個龍師傅一起去上海接解語姐……」
高老太躺在病床上的形象深深震撼著高萬林的心,听到喬揚提到高解語也只是抬了抬眼楮,沒有絲毫的表示,最後還是高老頭站起身來,對著喬揚深深一揖,嚇得喬揚連忙錯身讓開。
「小喬,再多的話也說不盡我對你的感謝,以前是我們高家對不起你,如今你卻願意放下恩怨全力幫助,這份情誼……」高老頭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高老師,您千萬別這樣,就算我只看在昊昊的面子上,今天也會趕回來。這麼多年來,特別是我父母過世以後,你和範老師對我的照顧和關心,喬揚謹記在心,始終不敢忘卻……解語姐那邊您就不要操心了,只要安排一個認識解語姐的人,陪著龍師傅去接人就行……明天一早我會帶著昊昊過來……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能幫的喬揚絕不推辭。」面對情緒有些失控的高老頭,喬揚的眼楮也有些濕潤了,說出的話十分的感性。
喬揚的理性和感性,讓高老頭感慨萬千,相比于林嬌,喬揚實在太過優秀,可惜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卻把如此好的一個媳婦挪出門,接回了一個喪門星,如今卻是要讓高家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了。
與高老頭商議好第二天下午一點左右讓龍師傅來醫院,帶上高老頭弟弟家的佷女一起去接高解語,喬揚準備與方涵淼和汪世海一起帶上高昊回去休息。
現在喬揚已經不是高家的媳婦,自然沒有必要陪在醫院里守候,可是看著喬揚他們準備離開,高萬林不知又是哪根筋出了問題,攔在喬揚的面前就是不讓他們離開。
「高先生,你要干嘛?」方涵淼懷抱已經睡著了的高昊,努力壓制住心中的怒火,看著擋住去路的高萬林沉聲問道。
「你們可以離開,但是高昊必須留下!」高萬林的眼神是有著一絲莫名的恨意,看著方涵淼指著他懷里的高昊說道。
高老頭沒想到高萬林會來這樣一出,孫子還小,要不是老太太的傷勢實在危險,本來就不應該讓這麼小的孩子看到老太太那個慘樣。
現在已經明明白白地說出讓喬揚帶著高昊回去休息的話,這個不孝兒卻不管不顧孩子那麼幼小,堂而皇之地要求孩子留下,難道他不懂這麼小的孩子是要多休息的嗎?難道他還想讓孩子生病不成?
高老頭的心里那個火啊,壓制了半晌終于讓自己稍許平靜了一些,上前一把拉住高萬林的胳臂,將沒有防備的高萬林拉到了一邊,沉著臉看著有些吃驚的高萬林,一雙本來有些昏濁的眼楮中發出了凌厲的光,聲音不高卻十分威嚴︰「你個不孝子!給我一邊站著!」
喬揚深深地看了高老頭一眼,眼中有感激也有關懷,然後淡淡地掃了一眼高萬林,與方涵淼汪世海並肩離開了醫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