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維現在不單手在抖,他的身子也好像微微發著顫,他看著面前兩條路的白瞳內,似有了一絲深深的恐懼之意。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希恩仍在看著他,依然沒有開口。
仿佛過了一會,也似過了很久,薩維的身子驀地猛然震了震,全身的顫抖都奇跡似地停止了下來。
他沒有看希恩,也沒有說話,他不聲不響地向著兩個路口的中間走去。
他走得很慢很慢,他的腳下像有一道無形無跡,偏又既沉且重的鎖鏈在拉著、扯著。
他的白瞳內,再也看不到冷漠與森然,希恩看到的,只有從心底透出來的害怕與慌亂,擔憂與驚悸。
無論身份多麼高貴,也無論實力多麼強大,在死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也不知薩維這一刻,是不是明白了這個道理。
但身份高貴,實力驚人的薩維,現在也表現得像個普通人一樣,在死亡面前驚慌、恐懼、害怕。
看來「白雪」薩維並不是不會死,因為他在死亡面前,也同樣會驚懼。
可是這時,已不會再有人去注意,「白雪」薩維是不是不會死。
再遠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何況薩維距離路口並不遠,從薩維的位置走到路口前,其實也只需四小步。
偏偏這四小步,薩維卻似走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薩維站在路口,也立在希恩身邊。
他站的是希恩的左邊,希恩已看到他水汽彌漫的後背。
這個決定一點也不容易,亦一分也不輕松。
薩維的腳步已停了下來,他好像還在猶豫著,也好像還在掙扎著。
他站了很久,卻始終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他微微扭曲,充滿掙扎之色的臉容,忽地轉向了希恩。道︰「你選哪邊?」
這本是希恩問他的問題,現在他卻反問回了希恩。
希恩深深地看著他,看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道︰「我選——」
希恩的聲音突然頓住,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薩維的肩,道︰「不管怎麼說。我們曾經也是一伙人。」
薩維聞言,那流溢著驚慌、恐懼的白瞳,亦不禁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他默默地注視著希恩,卻沒有開口,他似乎有點不知道如何開口。
希恩又再深深地看了薩維一眼,一字一字道︰「我會記住你的。」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薩維,自顧自地往右邊的路口走去。
他用自己的行動,來回答了薩維問他的選擇。
希恩的腳步一動。一號的腳步也跟著動了起來,似乎無論希恩做出何種選擇,他都會陪希恩一路走下去。
哪怕走向的死亡,他也同樣會奮不顧身地陪他走向生命的終點。
但就算是死,他一定會比希恩先死。
因為這是命令,屬于國王的命令。
只要是國王的命令。他就一定會堅定不移地執行。
這仿佛便是他天生的使命。
希恩與一號的身影,已消失在右邊通道的黑暗里。
薩維一直在注視著他們,白瞳連閃都沒閃一下,他瞳內的目光很復雜,也很奇特。
但那絕不是驚慌與恐懼,也絕不是憂心忡忡與矛盾重重。
他站在那代表著生與死交界的位置,佇立了很久。
他忽然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誰也不知道他為何而嘆息。
這一聲嘆息,也如他的白瞳閃動著的眼光,同樣流溢著一種復雜、奇特的味道。
薩維終于邁出了他的腳步。
他的腳步听起來,一點也不覺沉重,他的腳步好像很輕,但又似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莫名意味。
他沒有朝著希恩他們選擇的方向走,他走的是左邊。
他似乎一早就已選好他要走的方向,他的步子連一絲猶豫的停頓也看不到。
薩維也漸漸消失在左邊通道的黑暗里。
這個地方一下子又再回復死寂,甚至連絲輕微的聲音,都難以听見。
生與死之間的界限,仍是那麼黯淡,那麼不明顯,很難想象它們之間,就只有一牆之隔。
但這一道界限,仿佛會一直存在于此,等待著後來的人,來品嘗那種親自抉擇生死的煎熬與掙扎、矛盾與痛苦。
那絕不是一種好受的滋味,那種滋味嘗過一次的人,是萬萬不會再嘗試第二次的。
死寂無聲的空間,突然又有了聲音——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輕得就如薩維之前的腳步聲一樣。
但這樣的腳步聲,卻有兩道,兩道截然不同的腳步聲。
一道輕中帶著沉穩、平淡,而且即便在這種能將聲音放大的狹窄環境內,若不仔細去傾听,一樣會听不到這難以察覺的腳步聲。
另一道輕中卻隱隱藏著一種神秘難言的頻率,誰也無法真正形容出這種頻率。
這種頻率,好像天生就藏在這一對腳里面,只要這對腳一走動,這種頻率便會隨之而來。
難道又有人來了?
這平時難得見人的地底通道,好像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只不過,不管來的是什麼人,擺在他們面前的,亦只有生與死這兩條路。
可人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明明來路已被封死,人是斷然不會從那邊而來的。
一前一後的兩道腳步聲越漸靠近,它們居然是從右邊的通道傳來的。
難道這通道里面,竟還有通道?
否則,怎麼會有人從里往外走?
難道希恩他們走的當真是生門,那麼薩維此刻是不是已經墜入萬劫不復的死地?
腳步從通道里穿出,重又踏上了這里的地面。
人影也從黑暗里緩緩展現出來,火把暖和而明亮的光芒,灑然投到了那人的身上。
來的是誰?
那人的身形、相貌,霍然清晰了起來,來的竟然就是希恩。
希恩身後的那人,不問可知,自然就是一號無疑。
希恩與一號明明已經走入了那條通道,但為什麼又會從那里走出來呢?
最不該出現的人,現在偏偏全都出現在這里,就出現在這個生死交界的地方。
希恩的腳步,就停在他之前所站過的地方,在他面前就是那兩條通往不同地方的通道。
一面向生,另一面卻向死。
他連站立的姿勢,也與原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好像一直就站在這里,一直都沒有移到過。
但在這時,他臉上的容色,卻與之前的絕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