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兒听話地住手了，只是眼巴巴地瞅著蘇冰雲，看著被蘇冰雲一樣樣拿出來的文具，眼里流露出幾分羨慕，尤其是最後蘇冰雲把書拿出來的時候，眼里更是透出渴望來。
蘇冰雲把東西都擺好後，一錯眼看到皓兒的神情，便笑道︰「喜歡？想識字嗎？」
遲疑了一下下之後，皓兒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蘇冰雲笑意更深了幾分，溫和地問道︰「想學的話，回頭有空我教你就是了。」
皓兒一下子就睜大了眼楮，有幾分雀躍地問道︰「真的嗎？」
看到皓兒為了這麼點小事就單純地開心了起來，蘇冰雲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笑著點了點皓兒的額頭︰「騙你干嘛。」
皓兒小聲地歡呼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了什麼，有些訕訕縮了縮，偷偷看了薛媽媽一眼，果然看到了薛媽媽鐵青的臉色。
同樣看到薛媽媽鐵青臉色的還有蘇冰雲，蘇冰雲念頭一轉就知道薛媽媽在想些什麼，便直言不諱地說道︰「媽媽，我身邊，就只有你和皓兒可以相信，皓兒年紀小，好好教的話，我以後也不至于無人可用。」
薛媽媽听了蘇冰雲這話，頓時一陣心酸。
蘇冰雲卻是說到做到，直接就拿《女訓》當課本，一邊抄書一邊教皓兒識字。半個月下來，老太太罰的十遍《女訓》抄完了，皓兒認了幾百個字了。
當蘇冰雲把裝訂好的十本《女訓》交上去的時候，老太太盯著她看了足足半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宣布解除她的禁足。老太太倒是想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但誰讓蘇冰雲特意挑了衛氏在老太太面前立規矩的時候來交呢？
出了老太太的萱瑞院，蘇冰雲直接就拐到了衛氏那邊去了。
「恭喜大小姐了。」衛氏笑吟吟地開口道︰「真看不出來，你居然還寫得一手好字。」雖然罰抄的書是直接交到老太太手上的，不過衛氏剛好正在老太太身邊侍奉，也瞧了個分明，當下心里就有些咋舌，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等閑沒有十年的功底是寫不出來的。
蘇冰雲輕輕嘆了口氣，自嘲一笑︰「傻子嘛，什麼都不懂，別人怎麼教，就怎麼做，天天照著字帖描上三兩個時辰的，傻子也能把字練好。」
這個理由倒也可以說得通，衛氏點點頭，揭過這一頁不提，只是問道︰「不知道冰雲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嫁進來大半個月了，衛氏也漸漸模清了蘇相府的大致情況，自然知道蘇冰雲的處境艱難，頓時有些好奇對方打算怎麼做。
「我？」蘇冰雲輕輕一笑︰「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先想辦法活下來啊，我可不想再當一回真傻子了。」
衛氏心頭有些發冷。堂堂丞相嫡出的千金大小姐，每日里想得最多的居然是要怎麼活下來，這要說出去，誰信？
想了想，蘇冰雲豎起三根手指，冷笑著說道︰「母親可知道，這半個月來，我有三次差點再度變回傻子。」
衛氏驀然睜大了眼楮，失聲道︰「怎麼回事！」
蘇冰雲冷笑道︰「當年我娘懷我的時候被人下了毒，所以我一生下來就是個傻子。後來在我娘的精心照料下，也不是沒有好轉過，只是每次剛有一點點好轉的跡象，我的‘病情’就會更嚴重了三分。」說到「病情」兩個字的時候，蘇冰雲唇角微微上挑，勾起一抹譏誚的幅度。
衛氏听懂了蘇冰雲話里的含義，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板直沖腦門，頓時一個激靈，月兌口而出道︰「是誰？」
「我不知道。」蘇冰雲眸色深沉，抬頭看向衛氏，直言不諱道︰「這府里，除了剛進門的母親您，誰都有可能。」
衛氏張了張嘴，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蘇冰雲自顧自地往下說，一個個地分析了起來了︰
「我最近這些日子被老太太禁足了，除了抄書無事可做，便把我娘死前的事情反反復復想了許多遍，越想越覺得所有人都有嫌疑，所有人都有動機。」
「老太太本來就非常討厭我娘，如果不是蘇相堅持，她根本不會同意蘇相跟我娘的婚事。而且我娘嫁進來之後，依舊死死地攥著管家的權力不肯下放，我娘在世的時候，名義上是她在主持中饋，實際上大事她一點都做不了主。」
「蘇相當年確實對我娘一往情深，只是後來蘇相有了功名，一路升官，便覺得有個商人女出身的正妻實在是件丟臉的事情，便嚴令禁止我娘隨意出門應酬，偏偏我娘被愛情迷了眼，居然答應了，真的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而且我娘嫁進來的時候，蘇家雖然不說窮到家徒四壁，但也是連束脩的錢都出不起的，現在相府這偌大的家業，倒有大半是我娘的嫁妝做的本錢。老太太和蘇相嘴上不說，我卻是知道他們心里是不自在的，又想要面子，又想要實惠。我娘死了，我是個傻子嫁不出去，獲利最大的是誰，不言而喻。」
「至于府里的其他人……柳姨娘是丫環出身地位低下，但老太太當年膝下無女，頗有幾分把她當女兒養的感覺，跟蘇相有著幾十年的情分，蘇相待她亦不同尋常，我小時候甚至有一次听到柳姨娘私底下說如果不是有我娘，如今的丞相夫人就是她了。」
「桃姨娘雖然是我娘的陪嫁丫環，但卻生了蘇相唯一一個兒子。而且我娘死了這麼多年，她這個當年的心月復丫環，居然連一次都沒來探望過我。」
「至于連個名分都沒有的紅姨娘，雖然看起來闔府上下就她一個人把我放在眼里過，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那種地方出來的人，真心又能有幾分？」
把蘇相府的主子全說了一遍，蘇冰雲頓了頓，抬眸望向衛氏︰「母親，你說說看，這蘇相府里，除了之前毫無瓜葛的母親您，我還有誰可以相信？」
衛氏在蘇冰雲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收起了臉上的震驚之色，專心听著蘇冰雲說的話，她對蘇相府是有一定了解沒錯，但知道的沒有蘇冰雲說得這麼詳細。听到蘇冰雲說她無人可信時，衛氏有點心疼，但更多的是心驚。照蘇冰雲這種說法，當真是府里的主子個個都有嫌疑嗎？先頭楚氏的死，真的如蘇冰雲所說，是府里的人下的暗手？
抿了抿唇，衛氏很快就下定了決心，正色瞧向蘇冰雲，輕啟朱唇……